卷一 第八章(1 / 3)

叼著煙,裴易安將家所有的房間走了個遍,尋找煙灰缸,在積滿灰塵的書桌上正靜靜躺著一封信。

是她的信?她好奇,想不出會有誰會給她寫信。她拿起來,沒有署名的信封,但光從字跡上就能判斷出是誰寄的。

歐陽睢?她躊躇著,拆也不好,不拆也不好,想了想她還是將信一撕為二,誰知裏麵沒有任何一張紙,卻“叮”的一聲掉出把銅質的鑰匙。

她彎腰自地板上撿起鑰匙,對於歐陽睢無聲的留言,她默默相對。他們共有過許多回憶與東西,可是最後他留給她的卻是那家搖搖欲墜的神秘小劇院,隻播放《吸血鬼與小姐》的不名來曆的劇院。

燃盡的煙灰掉落一地,有風吹過便淪落為天地間渺小的塵埃,她盯著手心裏沉甸甸的銅質小物件,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快吃晚飯了,你上哪兒?”擺碗筷的邱惠珍大聲叫住正欲出門的女兒。

“看電影,晚飯就替我留著。”她攥緊右手的拳頭,手心的硬物刺得肉掌錐心的疼。

“吃了飯去也不遲……”不等母親說完,她已關上門衝到樓下,公車恰好到站,她二話不說便跳上車。

說好不再見歐陽睢的,說好要忘記他的,可是她為什麼還要去那家破舊古怪的劇院呢?那荒誕又悲傷的影片她看過不下十數遍,還要再看嗎?還是隻因為那部影片是他們故事的最初,就在忽明忽暗的影院裏,她說她要同他在一起。

影片中還是放映了幾千遍也不會改變的故事情節,她已經能夠背誦,可是卻又被劇中人的情感所感動。要是現實如影片的情節一樣,幾千遍也不會改變那改多好。

淚止不住地流,孤獨寂寞的淚水沿著兩頰滑入衣領,也迷朦了她的眼,大屏幕中的各式身影進而也模糊了,但角色們每一句對白正敲擊著她早碎了的心。

“嘭!”是劇院的兩扇大鐵門被推開的聲音,顯然是有人進來了。

裴易安聽到有節奏的腳步聲,可是卻不回頭,不敢回頭,怕來的是歐陽睢。

“……我恨他,是他奪走了你,是他奪走了你對我的愛……我也恨你,因為你軟弱,因為你背叛了我……如果有地獄的話,我一定要帶著你們一起去,誰也逃不了……”

在空蕩劇院回響著的陰沉念白有不實際的虛幻感,一字一句與電影畫麵上正說話的吸血鬼的嘴型配合得天衣無縫。

她終於回首,在確定來者百分之百不是歐陽睢之後。

兩人的視線第三次交會在一起,他的恨意、嫉妒與哀傷不變,而她的漠然已改為驚異與哀愁。

他們誰也沒開口先打招呼,她知道他是楊曜,他也知道她是裴易安,可是他們並不認識。即便他們在列車起動的一刹那有過貼近的感覺,但按常理而言他們隻是陌生人。

他走向她,直到貼著她的身體才停住,他的頎長體形擋住了她投向電影屏幕的目光,她仰起頭,他垂首,形成一個令兩人加速心跳的奇特角度。

魔眼!

她無可自拔的著迷地陷在他流溢著晶瑩光芒的漆黑瞳眸中,移不開自己的視線,也閉不上眼睛,身體的所有機能似乎都因這雙罕見的眼睛而喪失了。

所以,當他俯身吻住她冰涼的唇時,她無法拒絕,他的唇與她的一樣冰涼。

是她眼花了,還是光線太暗的原因?她竟看到他眼角有透明的液體沁出。禁不住她的手拂上他的眼角,沒錯,是濕的。他為什麼掉眼淚?她忘了自己的臉頰上也還可悲得留有哭泣過的證據。

他的動作因她的手有瞬間的停頓,然後用左手抓住她的雙手,拉至她的頭頂上方,他的唇於是不再貼著她的唇,而是順著脖子一路滑到她敝開的衣領內的鎖骨,深深吸吮著,令承受的人不自主地輕蹙眉,微痛又麻痹的快感。

她沒有驚跳起來,她的大腦已呈現真空狀的癱瘓,而身體又貪求著這份墮落的刺激。她開始索求,索求他身上如歐陽睢一樣的體溫,甚至是更高更溫暖的體溫。

無言,他們的喘息聲與呻吟聲混合著放映至結束的影片片尾曲,聽不出一絲歡悅,更多的是一種壓抑太久的疼痛呼喊。

不需要言語,當他們的身體融為一體時,他們的汗水與淚水也混為了一體,他們因愛碎成塊的心也攪在了一起。

誰是誰?已經分不清了。在這激情墮落的最後時刻,或許裴易安就是楊曜,楊曜就是裴易安。

可是他們彼此變得溫熱的唇中還藏著一個誰都不肯喚出的名字——歐陽睢。

他們精疲力盡地擁抱在一起,很親呢,卻不是情人的相擁,他們不過是兩個被人遺棄的孩子,惶恐之中惟有依存於對方的體溫,他們的心死了,可是卻仍不清醒地希望找出還存活著的證明。

“嘟嘟嘟……嘟嘟嘟嘟……”楊曜的手機響個不停,震醒了在睡夢中渴望覓得一份靜謐的兩人。

先醒的楊曜一伸手勾著手機,看都不看就關了。而後醒的裴易安則坐直身體,離開冷硬的地板,她開始穿衣服,影片早放映結束了,一片黑暗中,她摸索著。

“他今天結婚了……”他的聲音幹涸而沙啞,黑暗,看不清他的臉,隻有那雙妖異眸子閃動著他們都熟悉的傷痛。

“總是要結婚的……”她無意義地接了一句。

“我沒想到他留給你的會是這家劇院,他把最衷愛最珍貴的東西都送給了你,舞台劇、劇院、還有……心……”

“心?”她泛起冷嘲的慣然表情,又不是食心獸,她要歐陽睢的心何用?

“這座劇院的一切都是我送給他的,可是他卻送給了你,我恨你,當然也更恨他。”楊曜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裴易安整理淩亂衣物的手僵在半空,吃驚的姿勢,機械地轉過頭凝視看不清的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