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平時最大的休閑活動,也不過是看看小說,與人打交道的事情……大概除了那幾位,大概她也不會主動加入那種交際場合,所以隨便別人怎麼說吧,反正她也沒有機會聽到。
就是這樣。
但是,可能是太習慣了她呆在實驗室裏做實驗了,所以才會在看到她在實驗室裏畫畫而感到驚異吧?
“你也會畫畫?”身後的人再次驚訝開口。
是羅樂教授。
他就站在她身後,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水琥珀及肩的黑發,仿佛剛剛洗過,發尾還帶著潮意,於是背上的衣服便被微微洇出一片水痕,她握筆的姿勢,她的頭發,甚至是她坐在那裏的樣子,一切的一切都讓他覺得熟悉得可怕。
為什麼會是這樣,他似乎也有些弄不明白了。
於是他站在那裏,甚至在她微微轉過臉的瞬間,居然不自覺地屏息,仿佛在心裏潛意識地期待著她轉過來的時候,那張臉會和他記憶中的那一張重疊——
可是麵前的,分明是他的學生,水琥珀。
“老師,”她笑了笑,“我會畫,但是我很少畫,因為我的興趣不在畫畫上。”
羅樂這才回神,其實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來到這裏,於是隻好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她的畫,不過這一眼看過去,神色卻微微一凝。
畫紙上滿坑滿穀地燃燒著熾熱的向日葵,黃色的花盤仿佛金色的陽光,旺盛的生命力幾乎可以透過畫紙活過來似的。
他下意識地看向水琥珀,不看她的臉,隻看她的大致的輪廓,再看那張畫時,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詭異。
水琥珀回頭看他,臉上笑意盈盈,“哥哥。”
羅樂大驚,情不自禁朝後退去,“你叫我什麼?”
“老師。”水琥珀依舊含著笑,眸子裏仿佛帶著些許不解地看向他。
羅樂隻覺得冷汗涔涔。
真的是他剛才聽錯了嗎?
真的是因為突然想到了妹妹,所以才會突然覺得水琥珀跟妹妹那麼相像嗎?
“老師,你不舒服嗎?”水琥珀伸手在他額上一搭,隨即又在自己額上試了一下溫度,俏皮地聳了下肩,“好像沒有問題哦。”
羅樂驀地抓住了她的手,“小雯!”
水琥珀隻是看著他,並沒有抽出自己的手。
或許並沒有什麼,但是他們這樣的舉止表現出來,看在外人眼中,卻讓人難免誤會。
於是羅樂隻聽見一聲低低的輕喘,扭頭看過去,就見嚴冽冽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站在實驗室門口,他愣了一下,這才醒悟到自己抓著水琥珀的手,連忙鬆開,隨即開口:“冽冽,你聽我解釋……”
嚴冽冽拔腿就跑,羅樂心下一急,連忙追了過去。
水琥珀看他們跑遠,這才走過去關了實驗室的門,拍了下手,似乎手上沾染了什麼東西似的,然後才回到位子上,看了看自己所畫的那張畫。
許久之後,她的唇角一勾,頓時挑出一個詭異無比的笑容,伸手拿起那張畫,慢慢握在手中,將它團在一起,丟進垃圾筒內。
雖然嚴冽冽跑得很快,但是出了實驗大樓沒多遠,她就被羅樂給追上了。
伸手抓住妻子的手腕,羅樂急急開口:“聽我解釋!”
“我不要!”嚴冽冽生氣之下一腳踢了過去。
可能是踢得有點重,羅樂的臉色頓時變得很古怪,可是他依舊緊緊抓著她的手腕,“我剛才隻是有些恍神,覺得她很像小雯。”
“羅雯?”嚴冽冽一聽這個名字,身子不自覺地僵了一下。
羅樂點了點頭。
雖然妻子一直這樣稱呼身為她好友的妹妹,不過……這也許隻是她的習慣罷了,就像他們家裏的人從來都是隻叫她小雯一樣。
習慣而已。
“我剛才突然覺得她很像小雯,所以……”羅樂的手握的更緊,“你不要想歪了。”
嚴冽冽轉過臉去,“我哪裏想歪了?”
“沒想歪,你跑什麼?”羅樂輕輕笑了一笑。
嚴冽冽正好回過頭來看到他那樣的笑容,頓時心下一軟,不自覺地麵紅耳赤,“換了誰,看到剛才那個樣子的你們,都會誤會的嘛。”
“看來你根本不相信我。”羅樂一副很傷心的樣子。
“什麼啊……”嚴冽冽大發嬌嗔,索性伸手就去掐他,卻無意中發現他衣服上不知道從何處蹭了一片灰,於是伸過去掐他的手微微一轉,改為替他拍去衣服上的灰,“奇怪,蹭的什麼東西,也拍不掉?”
羅樂低頭看了一眼,“不知道。”
“那咱們回家吧,正好我今天想洗衣服。”嚴冽冽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衣袖。
“聽說最近學校裏流傳說晚上不要洗衣服的說法,據說是因為小鬼要試衣服?”羅樂說完自己都笑了。
“現在又不是晚上,再說,能有什麼小鬼,”嚴冽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學生就喜歡說些這樣奇怪的話,要真是有鬼的話,那咱們站著的地方早就不知道擠了多少鬼了。”
“可不是,”羅樂的聲音突然變得陰惻惻的,“不過,你要不要看看你身後站的是什麼?”
嚴冽冽臉色頓時蒼白,驚呼一聲緊緊抱住他。
羅樂頓時笑了,“無神論者,是不是嚇壞了?”
“好啊,原來你是故意消遣我!”嚴冽冽被他嚇得又氣又想笑,握起拳頭就去打他。
“好了好了,趕緊回家去洗衣服。”羅樂笑著攔住了她。
於是嚴冽冽就紅著臉跟他一路招搖無比地牽著手經過眾多學生麵前。
“喂,大教授,注意你的言行啊,也不怕學生們笑話!”嚴冽冽低聲跟他說話。
“不是笑話,是羨慕啊。”羅樂笑了,依舊穩穩地牽著她的手。
嚴冽冽心如蜜甜,抬眸對他一笑。
回到家之後,她便趕著他換了身衣服,然後自己將他脫的衣服收起來拿去洗,她一邊放水一邊心不在焉地胡思亂想,也沒有在意,直到放洗衣粉的時候,無意中朝洗衣機裏一看,頓時尖叫起來。
血!
洗衣機裏居然全是血,全是血!
羅樂聽到她的尖叫聲,連忙從書房裏跑了出來,嚴冽冽瑟瑟發抖,一頭紮進他懷裏,口中發出既似哭又似懼的聲音:“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冽冽,你在說什麼?”羅樂一臉茫然地輕拍著她的背,極力安撫她,“誰回來了?”
“血!都是血!一定是她回來了!”嚴冽冽依舊埋頭在他懷中,不肯正視現實。
“哪裏有血?”羅樂問她。
“洗衣機裏!”嚴冽冽緊緊揪住了他的衣服。
“沒有啊,”羅樂拍了拍她,“你看看,什麼都沒有。”
嚴冽冽顫抖地朝身後的洗衣機裏看去,果然,根本沒有任何異狀。
可是她卻還是發著抖。
羅樂安慰地抱著她,“好了好了,沒事了,我看你肯定是最近太累了。”
“不是……”嚴冽冽慢慢地抬起頭看著他,烏黑的眸子此刻暗淡無光到了極點,她的唇微微顫著,低低吐出連她自己都害怕的揣測,“是她……她回來了……”
“誰回來了?”羅樂還是不解。
“羅雯……”她張惶四顧,“她回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