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樂還是不解，“你們不是朋友嗎？就算她回來了又有什麼，冽冽，不要自己嚇自己。”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嚴冽冽激動地嚷了起來，可是話到口邊，卻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她上次差一點兒就說出來了，這一次也是……可是，不能說，不能說給羅樂聽，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正原因，他還會這樣愛她嗎？
不會的，肯定不會了！
她一時握拳，一時激動地抓著自己的頭發，羅樂見她神情激切，眼神卻始終沒有辦法聚焦，隻好試著去輕拍她的肩，好幫她穩定下來此刻的心緒，“冽冽，別想太多了，你看你，出了一身冷汗，要不要洗個澡？”
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他的手就在她的肩上，嚴冽冽終於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是的，不可以讓他知道——
虛弱地點了下頭，她勉強對他一笑，“嗯，我去洗個澡，也許會好一點兒。”
“我去幫你放水。”羅樂點了點頭。
“我等下洗澡的時候，你不要離開。”她突然開口。
羅樂回頭看了她一眼，對她微微笑了一笑，“好。”
雖然這樣，但是嚴冽冽卻還是跟著他走過去，“我剛才……遇到了水琥珀。”
是她？
“也許是她真的太像羅雯了……”嚴冽冽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然後喃喃開口：“真的太像了，而且她……她知道……”
她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開始在心內懷疑之前遇到水琥珀的事是不是隻是她的錯覺。
羅樂卻微微皺起了眉毛。
事實上，他那天覺得水琥珀像，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罷了，怎麼今天她也會這麼說？
他若有所思，嚴冽冽則心神恍惚，直到浴缸裏的水幾乎要溢出來的時候，兩個人才反應過來。
羅樂幫嚴冽冽拿了衣服，嚴冽冽看了看他這才接了衣服進浴室。
房間的門關上，仿佛突然間與世隔絕起來。
嚴冽冽心不在焉，怔怔地發著呆，滿室氤氳的水汽漸漸漫過來，待她驚覺的時候，卻覺得浴缸裏有人。
雪白的睡衣，半長的發如水草般搖曳在水裏，手腕上的傷口朝外汩汩地滲著血，可是她卻一直大睜著眼睛，那樣憎恨地看著她，“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嚴冽冽張口結舌，隻覺得渾身的毛孔都炸了起來，她恐懼得簡直無法控製自己一直在發抖的身體。
“你搶走了我喜歡的人，還要搶走我的哥哥，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浴缸裏的羅雯驀地站了起來，身上的睡衣被血水泡得都泛了紅，每走一步，地上便會有血痕洇開來，一條一條的，仿佛紅色的小蛇，在地上猙獰地爬著。
嚴冽冽“咕咚”一聲倒在地上，手臂摔疼了，可是她完全顧不上，隻能看著羅雯走到自己跟著，一把拖起她的頭發，把她朝浴缸裏按去，她的力量很大，讓她幾乎沒有絲毫反抗的力氣，她一邊那樣按著她，一邊惡毒地詛咒：“淹死你淹死你，要你永遠也不能搶走我的哥哥！”
嚴冽冽被水嗆得頭暈腦漲，隻能拚命掙紮，水花頓時濺了一地，可是每次都在她要呼救的時候，羅雯便再次將她朝水裏按去。血水混著腥氣的味道無比刺鼻，她每次一睜開眼睛，就會看到麵前一片血紅，她以為浴室裏的動靜很大，可是外頭卻仿佛一片死寂，羅樂仿佛突然之間消失了似的，完全感覺不到他。
我要死了——
她在腦海中虛弱地這麼想著，隻覺得眼睛生疼，嘴裏也沁了不少血水，她惡心得想吐，可是羅雯卻依舊一下一下地把她朝水裏按去，她再度激烈地掙紮起來，再一次抬頭的時候，終於發出微弱的呼救聲：“羅樂！羅樂！”
浴室的門被“哐”地撞開了，羅樂衝了進來。
嚴冽冽隻覺得自己頭上一鬆，隨即整個人便癱軟了下來。
羅樂抓起她，“冽冽，你沒事吧？”
“是羅雯！是羅雯！”她大聲慘叫起來。
“沒有，沒有小雯！”羅樂抱緊了她，實在想不通她剛才為什麼半個身子都傾在浴缸裏，就仿佛有人硬把她抓到那裏朝水裏按下去似的，“冽冽，你清醒一下！”
“地上都是血！”她再度尖叫起來，瘋狂地抓著羅樂的手臂，指甲刺了進去，羅樂微微吃痛，朝腳下看了一眼，隨即抱緊了她。
“你看清楚，什麼都沒有，根本都沒有。”他示意她朝地上看過去。
嚴冽冽的眼神毫焦距，臉上露出癲狂的表情，根本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
羅樂眼見實在沒有辦法，猶豫再三，這才抽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冽冽，清醒一點！”
這一巴掌的效果看來很明顯，嚴冽冽終於慢慢安靜了下來。
環顧四周。
沒有血，沒有羅雯，地上那些猙獰如紅色小蛇的血痕更是消失得幹幹淨淨。
浴室裏隻有她，渾身濕漉漉的，披頭散發，不用看也知道像個瘋婆子。
羅樂依舊緊緊抱著她。
嚴冽冽又是委屈又是驚懼，心裏一酸，頓時放聲大哭。
可是，所有的事情的確是因為她而起，即便現在出現這樣的事情，她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羅雯的死，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是現在的她，隻有羅樂，隻有羅樂……
她已經很後悔當年的事情了。
羅雯……可不可以放過她？
嚴冽冽心裏百折千繞，到底也不敢把事實說給羅樂聽，於是兀自痛苦不已。
羅樂隻當她被嚇到，隻能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小聲安慰。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被嚇成這樣，也不清楚她為什麼最近這麼反常……不過，他遲些再問好了。
或許是因為最近發生了這些事情，所以羅樂再看水琥珀，眼神裏不免就多了些怪怪的感覺。
事實上，水琥珀的長相，跟羅雯相比，並不見得有多像，像的，可能隻是一種感覺而已。
但是就因為這種感覺，羅樂在無意識的狀態下，發現水琥珀跟妹妹羅雯居然有著奇異的共通性，換言之，她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喜歡喝奶茶，不喜歡咖啡。
不喜歡把頭發梳起來，總是散著。
喜歡在手機上零零碎碎地掛一些小玩藝，最喜歡的是一隻穿裙子的藍色小熊，羅樂記得羅雯也有一隻那樣的熊。
喜歡穿裙子。
不喜歡吃酸食。
喜歡發呆，看小說，不喜歡電腦遊戲。
……
一點一點，有時候看著她的背影，看她做著妹妹曾經做過的事情，羅樂會有一種錯覺，錯認她就是羅雯——
在不看她的臉的情況下。
“老師？”水琥珀伸手在羅樂麵前揮了揮，羅樂驀地回過了神來，有些尷尬地擠出了一絲笑容，“抱歉……”
“老師在想什麼？”水琥珀伸手遞給了他一杯茶。
手腕探出去的瞬間，羅樂突然伸手抓住，隨即翻轉她的手腕，拇指指根處，分明一點褐色的暗記。
“這是……”羅樂大驚。
妹妹羅雯的手指上，也有這麼一點暗記，是她初中時上化學課時不小心空手碰到高錳酸鉀時留下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