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搖斜著眼睛瞟他。Su的話讓他想起那個舌頭上長滿皺紋的家夥,他們倆在某種程度上還真不是一般的像哦……他難道是混亂的代名詞?
“你是不可取代的。”Su送上讚美。
“找到人就離開?”
“對。”
“你確定?”
“是。”
兩天後,林林尼克的迎新會如期舉行。
迎新會的場地是餐廳,成排的桌椅收縮起來,空出大片場地,囚犯聚集其中。在距離地板五米高的第二層環形巡視台上,亦不缺裝備齊全的巡邏獄警。餐廳的四角分別擺放著一隻壓縮酒桶,一人來高,裏麵壓縮的是度數極低的自在果酒。
繽紛的色彩,輕柔的音樂,獄警與囚犯臉上皆是喜色。有沒有人放鬆警惕,天知道。
“廢柴們——”音波爆炸,所有人都堵上了耳朵。
眾目睽睽下,一名精神矍鑠的老者在環巡台上現身。白頭發,灰眼珠,個子中等,他正是林林尼克監獄的最高行政官——獄長木衛二。
哦,對了,在林林尼克,獄長不叫獄長,要叫“博物館長”,因為他老人家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博學多才的博物館長,可惜……那個……事實就不用多說了,他身處監獄。為了滿足一下夢想的碎片,他竭盡全力要將林林尼克變成博物館式的監獄。
他是教唆者、健談者、創業家、教育家、樂團主唱、運動迷以及……和平愛好者。他除了喜歡藝術,他最喜歡與同僚談論的就是“藝術與國際政治動向的潛在影響關係”。他的口語是——“你個廢柴!”、“你們這幫廢柴!廢柴!廢柴!廢柴——”
身為獄長,他的目標是——把廢柴變成能柴。但在林林尼克裏,對囚犯最惡毒的評語也來自他。無論什麼囚犯,他都會說——“那家夥全身上下都是多餘的。”
囚犯們通常這麼形容他——“幹癟的外貌,飽滿的嗓門。”
“眾所周知,你們是社會的垃圾,盤古星的病毒,所以,你們才被聚集到林林尼克。當然,你們之中也有哲學界的專家,社會學界的精英,實踐主義的權威,生化領域的佼佼者,還有文學界、史學界、經濟學界、民俗學界等等等等。今天,一場思想的盛宴將在這裏展開,但、是——你們也隻能在這裏展開。好了,現在,我僅代表林林尼克全體獄警歡迎新廢柴們的加入!”
掌聲,吼聲,口哨聲,聲聲不絕。
“啊,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木衛二再度提起話頭,待場下興奮的情緒平息後,他慈祥一笑,皺紋擠成一朵花,“跳舞季節開始了,舞訓師後天就到。高興嗎,廢柴們?”
沉默……
沉默……
叮!不知誰撞倒了酒杯,就如炸彈的導火索燃燒到盡頭,聲音如浪潮般迸發,“哦哦哦——嗚啦——”之聲撲天蓋地。
音樂爆炸,狂歡開始。
新舊囚犯皆大歡喜,以狂歡之名,光明正大地鬧事。有人玩賤招?那是客氣是說法。林林尼克從來不缺殺人犯、縱火犯、毒品犯、詐騙犯、國際盜賊、神經錯亂者。有些家夥一聽到死人就興奮不已,一蹦三尺高,甚至希望親手來一場無與倫比的死亡事件。
庸解狐端著低度的自在果酒,目光一點點梭巡,仿佛要將這片場景掃描紀錄。他搜腸刮肚,對這種迎新會的評論隻有兩個字:混亂。
混亂中,一名獄警悄悄離開,無人知曉。
狂歡之後是疲勞。
聲音小下來,事端也開始了。
庸解狐原本直視前方,隨後,一道人影進入他的視線範圍。
昭搖?嗬,這家夥根本就是個閑不住的人,不過走個路,他就能走出一場是非來,真是個野性主導的家夥。
昭搖向他這個方位走來,路程不太順利,走到一半的時候,一名身形壯碩、皮膚棕紅色的囚犯攔在他前麵,嘴裏嘟嘟嚕嚕的,想必不是什麼好聽的話。昭搖回了一句,當那句話結束,一記快拳是完美的感歎號。
他說:“相信我,當你的肉體消失後,你的精神才得以永存!”
壯碩的囚犯被這一拳揍得向後倒,令人驚歎的是,他的身體具有極高的柔韌度,這讓他傾而未倒。腰一扭,他很快直起身子。扭過臉,舔舔磕了血的嘴唇,棕紅膚色的囚犯咧開牙齒獰笑,大喝一聲撲向昭搖,其他囚犯自動空出場地。
真是統一的自覺……庸解狐向側方移了幾步,因為那些囚犯的移動和團聚,有人擋了他的視線。
高台上,一名獄警將手伸向麻醉槍,卻被身後伸出的一隻手擋住。獄警驚訝回頭,“伊諾上尉?”
“沒事。”伊諾盯著形成一圈的囚犯,語調輕鬆。
“不管他們嗎?”
“不用。”
“可是上尉……”
伊諾將手撐在鐵欄上,燈光為他俊美的側臉鍍上一層朦朧的光韻,他偏頭,衝那名獄警微微一笑,“也隻有這種時候,他們才有鬧事的機會。讓一群野獸自相殘殺,可以維持盤古的生態平衡。”
獄警似乎明白了什麼,腰一挺,“是,上尉!”
伊諾拍拍獄警的肩,沿著環巡台向館長木衛二那個方向走去。場下,棕紅膚的囚犯與昭搖早已開始了拳腳問候。
沒有武器和道具的配合,兩人是純粹的近身搏鬥。從攻擊的力道而言,棕紅膚囚犯明顯勝過昭搖,而從身體的靈敏度來看,兩者勢均力敵。兩相比較,昭搖似乎處於下風。但昭搖的能耐有多大,庸解狐知道。
以武術技巧而言,棕紅膚囚犯可以說完全為零,他攻擊的力道雖大,但無效,每一次都被昭搖躲過。在他開始喘氣的時候,昭搖還掛著輕鬆不變的笑。
棕紅膚囚犯大吼一聲,身形一低,雙臂抱住昭搖的腿,讓他無法躍起,同時用力向地麵跌去,儼然是拿昭搖當肉墊的架勢。
他不想被這家夥壓……黑眸閃過一絲淩厲,在倒地的前一刻,昭搖口中吐出一段隱晦難懂的語言:“行神如空,行氣如虹,天地與立,神化攸同。禦!終!”
眾人隻見兩人在落地前硬生生扭轉了方位。
一記肘拐擊上那人的肩胛,在慘叫響起前,昭搖撐地跳地,站定,呼口氣,謔睨被他用言咒術束縛的囚犯,等那家夥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他居然心情不錯地走到那家夥麵前做鬼臉。因為言咒術束縛了那家夥的雙手,在知道那家夥無法動彈的前提下,他放心大膽地做鬼臉,做完鬼臉後,還用力地拍打那人的臉,啪啪聲響亮極了。
那家夥咧嘴一笑,拳頭霎時砸下來,百分百命中昭搖的腦袋。
浮光掠影之間,拳頭砸在地上,一聲巨響,昭搖的身影早已消失。
他在哪兒?
庸解狐的肩上緩緩探出一個腦袋,嘟著嘴,睜大眼,不是昭搖是誰!
“娘娘腔,不想斷脖子你就給老子讓開。”棕紅膚囚犯扭頭大吼。
托著酒杯,庸解狐偏頭,注視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因打鬥而略略粗喘的氣息拂過耳邊的發絲,隱隱有些酒味,是自在果發酵後的香氛。
果然是沒畢業的水平啊……
“借你擋一下,不介意吧?”昭搖在他耳邊輕輕開口,同時不忘衝囚犯比個“鄙視你”的手勢。他的言咒術也不算完全失敗啊,至少沒被當成肉墊。
庸解狐將頭扭回來,盯著囚犯看了一會兒,腿動,向左側走出五六步,擺明不想管閑事。囚犯向昭搖衝來,昭搖又閃到庸解狐身後,也擺明拿他當盾牌。
庸解狐再讓,昭搖再躲,反複五次後,那名狂怒的囚犯實在忍不住了,雙目刺紅,直接向兩人撲過來。
原本擋在昭搖前方的庸解狐突然失去蹤影。
昭搖知道,他繞到自己後麵去了,不過,他現在沒興趣和這個全身棕紅色的家夥玩。身影一低,他以相同的動作敏捷地再度躲到庸解狐身後。
“哧哧……哧哧哧哧……”賊笑從庸解狐身後傳來。
迫於棕紅膚囚犯的攻擊,兩人不得不像連體人般一起向後閃。閃避的同時,庸解狐無奈開口:“這位朋友……”
“昭搖。”
“……好的,昭搖朋友,你非要躲在我後麵嗎?”
“是啊。”好響亮的回答。
驀地,庸解狐定住腳步,棕紅色的拳頭在眼前放大。
上身微微一側,兩拳同時擊出。
別搞錯,庸解狐隻出了一拳,另一拳來自昭搖。
庸解狐的拳打在腹部,昭搖的拳打在臉上。重物被高高拋起,又重重跌在地上,滿臉掛血,眼珠向上翻,陷入完全昏迷狀態。
圍觀的囚犯還來不及發出尖叫,昭搖的拳頭幽靈般吻向庸解狐。
快如雷電的攻擊,滴水不漏的防守,在眾囚犯眼花繚亂的幾秒鍾,兩人的攻守已過百招。
囚犯的注意力全部在圈中兩人身上,獄警也因他二人急促緊密的攻擊有了興趣,誰也沒注意一截電線纏在了壓縮酒瓶的活塞口上。
又一番短兵搏鬥後,昭搖雙拳一鎖,定住兩人的身形。黑眸鎖定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眸中閃爍著得意,“果然是你。”。
琥珀色的眼睛並沒有看他,卻四顧梭巡。
昭搖不高興了,“找什麼?”
“Su。”
“耶?你對他這麼關心?”
“我隻是想,你在這兒,他在哪兒。”
一道閃電劃過漆黑。背後突來一腳,直劈庸解狐腰部。他飛快掙脫昭搖的臂鎖,腰一沉,從下方躲開。轉身,圈中多了一人。
“你在找我嗎?”加入亂鬥的是Su。
昭搖揚眉,有點佩服Su的速度。他甩甩胳膊,一顆黑色小圓珠從他衣袖的皺褶裏滑落。
叮!小小的落地聲,滾啊滾啊滾啊……
眼角瞥到滾入圈外的小黑珠,昭搖臉色陡變,撲向纏鬥的兩人,大叫:“小心!”
Beng——
爆炸之後,囚犯尖叫逃散。獄警大驚失色,正要維持秩序,未料——爆炸的火花濺到壓縮酒桶上,火星觸及被酒水浸濕的電線,一下子燃燒起來。一圈圈火線盤纏在壓縮酒桶的活塞上,“哢啦”一聲,壓縮閥裂開,壓縮液體就如出籠的野獸,挾著強勁的氣壓衝射出來,同時引燃大火。此時的壓縮酒瓶,已成為危害最大的……
轟轟轟——振聾發聵的爆炸,巨大的熱量席卷整個餐廳,炙熱無痕,尖銳的鋼化碎片四射開來,效果就如幾十架霰彈槍一齊發射,躲藏不及的囚犯死傷無數。
餐廳的半個屋頂被掀到空中,兩麵牆支離破碎,不少囚犯被壓在碎石下。
獄警們灰頭土臉,軍官們狼狽不堪,館長木衛二抓著一截鐵欄,目瞪口呆。
這次的迎新會,真是前所未有的……
損、失、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