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黑默”的家夥們(2 / 3)

他的落地點好巧不巧正在伊諾前方三步。

“停!給我停!”伊諾飽含怒氣的聲音響起,“怎麼回事,J?”

“他認錯人了,長官。”長發的男人事不關己,將責任全部歸咎於Su。

“認錯人?”伊諾按下手環內側的一顆按鈕,微笑完全從臉上撕去,“認錯人就可以在這裏鬧事挑釁?你們需要好好清醒一下。”手臂上方浮現一片小型智腦視窗,他對視窗內出現的職班獄警直接下命令,“我是伊諾。兩名囚犯在餐廳內意圖騷亂,準備吊空。”

“是,上尉。”

吊空?什麼東西?

長發的男人莫名其妙。Su瞟了伊諾一眼,小指和無名指微微一動,垂下眼睫。

將雙腳扣在倒T型金屬架上。

梯式金屬杆橫向伸長。

放!

鋼繩飛速滾動,兩具重物被拋下漆黑的山崖,下方,是勒勒西尼河。

重物搖晃……搖晃……

林林尼克監獄可謂依山傍水而建。準確些,它建築在海拔6100米高的巨型山崖上,對於不聽話的囚犯,軍官通常會實施“吊空”懲罰,一次把你教訓夠。

所謂“吊空”,也就是一種高空懸掛裝置,將人的雙腿綁住,丟下千米深的峽穀,讓人頭下腳上地懸在那兒,感受盤古星自然重力的吸引。以前,曾有很多國家風靡這種刺激遊戲,風潮一過,也就淡了。本著天時和地利,人不和就太對不起自然環境了,因此,林林尼克監獄的外圍有7座了望台,原石建築,以此台為重心,架設鋼梯鋼索,獄警會將一些不老實的囚犯吊拋到崖壁外,讓他們的每一寸肌膚都親自感受來自勒勒西尼河的優美轟鳴和濕氣氤氳的夜間涼風——這幫家夥自找的。

“請問要把他們吊多久,伊諾上尉?”

夜風撩起伊諾的藍發,站在了望台上,透過鹵素燈投下光柱範圍,他可以清楚看到下麵倒懸的兩人。

“兩小時。”果斷的語氣,是軍人特有的口吻。

“是,上尉。”獄警敬禮,目送伊諾離開了望台。

至於被倒懸在外的兩人——

血往腦袋裏流算不上太好的享受,品嚐了片刻屍體倒懸的滋味後,Su雙腿一動,舉起雙臂抱頭,以柔韌的腰力將自己彎成U形。他不急於抓取鋼索,反而興奮兮兮地做了幾個“懸空式”仰臥起坐。

最後一個時,手臂與雙腿配合無缺,一口氣攀住鋼索,以倒T型金屬架為支力點,將自己直立起來。

他一直注意著身邊的男人,當他直立時,長發的男人早已擺脫了血液衝腦的不爽狀態。

漆黑的發與夜融為一體,亂風吹拂下,俊美的容貌表露無遺。

抱著鋼索吹風,盯著他看了一陣,Su忍不住開口:“庸解狐……”

“我是J。”

“解狐?”

“J。”

Su譏諷一笑,慢悠悠開口:“以前,有個喜歡多管閑事的家夥,很可惡,非常可惡,他故意挑起我的興趣,欺騙我的感情。你知道嗎,他給我一塊甜甜的蛋糕,卻在蛋糕裏下毒,他讓我一下子心花怒放,輾轉難眠,一下子卻如履薄冰,戰戰兢兢。你說這人可惡不可惡?”

“……聽起來有點。”

“隻是……聽起來……有點?”微微上翹的疑問語調,Su抬起下巴,睨著垂眼的那人,“第一次,他為了接近我,扮成一個可憐又乖巧的乞丐,那時候被四個男人追打,我好心救他,沒想到他卻把我的鑰匙偷走。第二次,他扮成一個美麗的女人,送我一塊蛋糕,卻害我暈了三個小時,與別人的約會遲到。第三次,他竟然扮成侏儒……嗬嗬,我要再上他的當,我就真的是白癡了。我應該殺了他,可當我看到真正的他時,我改變主意了,我要把他加入我的收藏,讓他成為我永恒的……存在……現在,你還要說我認錯人嗎?”

“你不識我,我不識你。”看上看下,看左看右,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就是不曾向Su投去一眼。

能不惹,盡量不惹,能不見,盡量不見。

劃清界線。

昭搖在第二天清晨見到Su,第一句話就是:“快點找人!”

沒事跑到監獄裏來,被迫和一群男人相處,而且不能破壞,他那個時候一定是文明思維主導大腦,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沒趣又無聊的境地。

快點找人,快點!快點!快點——找到了立刻離開。

“才來四天,你就當度假不行嗎?”Su麵對初升的焰陽,伸懶腰。

總體觀察,林林尼克監獄是一種半自然的建築群,岩石平麵以上分布著跑道、艙庫、廚房餐廳、運動場、主控樓、了望台以及一些半青半綠的高山植物,囚房、警員宿舍和其他設施樓層則在岩石麵以下。簡單說,這些樓層被包含在山崖裏麵,類似於地下室。因為整個監獄以焰陽熱能為能源,長年光照充足,從不曾發生能源緊缺的現象,縱然這些樓層全部被山崖包裹著,它的照明係統、供水係統、排汙係統、通風管道、緊急逃生通道等都有各自的能源供應和儲備。即是說:它們明亮,幹淨,整潔,住起來非常舒適。

如果你安於現狀,為自己的過錯真心悔改,那麼你會非常滿意這個地方,甚至有一種“好好幹活,也許到了時間我也舍不得離開這兒”的想法。不安於現狀的人自然是絞盡腦汁想著如何離開這兒,但新人必修課之“越獄無可能”將徹底毀滅這些不安於現狀的腦細胞。

如果以林林尼克監獄為中心升空,你會看到山崖兩側各將近2000米寬的勒勒西尼河,流水湍急,跳下去的生存機會隻有0.1%。假如——僅僅是“假如”——就算你有水中救生裝備,也躲不了前方的赤汀穀,當河水衝下瀑布時,你會看到巨大的漩渦發電裝置,它可是剪穀國重要的能源供應站。隻不過當你看清楚的時候,很不幸,你已經被卷進去了,再見。

二度假如,你和你的救生裝備幸運地躲過了漩渦發電機,但在赤汀穀深達萬米的瀑布下,至今沒有生還者紀錄。如果你想創造盤古新紀錄,可以試試。

另外附送一句:赤汀穀寬度是2100米,沒有橋梁,千萬不要想著從這邊蕩到那邊。

下逃不行,那,上空呢?

困難是創意的催化劑。從來不缺乏智慧的囚犯時時保持著旺盛的創造力,就如他們茂盛的犯罪意識一樣。對此,必修課之“越獄無可能”會解釋:上空以1000米為半徑的立體圓空間內,設有監獄安全控防係統,磁波監視無間斷,隻要發現非允許命令下進入或升空的飛行物,一律擊毀。

如果囚犯是攀崖專家呢?

抱歉,距離水平麵1200米左右的岩土帶生長著一種親濕植物——菌人樹。這種樹因其果實而得名,果實名為“菌人果”,是一種兩頭粗圓、中間有細腰的狹長果實,腰部和底部長了兩隻蒂葉,遠遠看去像一個個小人掛在樹上,大小要一個手掌才能托起。

菌人果是朱鳩鳥的食物。

菌人樹是朱鳩鳥的巢穴。

朱鳩鳥是一種體形中等的飛禽,它們在築好的巢中交配、產蛋,這些蛋在瀑布水氣相激所形成的濕氣中才能孵化。朱鳩鳥有著細長的脖子,火紅的羽毛,羽毛可以作裝飾,肉可以吃。每到濕夏之季,它們的頭上會長出羽冠,新生的絨羽在水汽氤氳下,朦朧,美麗,縹緲,像天使之冠,故而它們又被稱為“天使鳩”。

捕捉這種鳥非常困難,光是如何到達它險惡的生存地就已經夠頭痛了,搞不定的話,不是你吃它,是它吃你。

朱鳩鳥不是吃素的!

Su可不管朱鳩是吃素還是吃犖。就算他是半自願跑到這座狗屁監獄來,這裏的生活也實在過於煩悶了些,單人牢房又小又窄,一群雄性動物窩在被切割成一格一格的空間裏,還好每間都有獨立的洗手間,照明不錯,空氣中也沒有異味。

不過,就在這四天裏,一群男人一起排隊,一群男人一起切石頭,一群男人一起吃飯,一群男人一起打球閑聊看節目………放眼望去,除了天空、岩石、運石車,就隻剩下一群雄性動物,難怪昭搖會在清晨有這麼抓狂的表情。嗯,可以理解。

他會把這筆賬記在西進賢頭上,真的。

昭搖瞪著點頭的Su,不想知道他為什麼點頭,隻問:“是他嗎?”

這個“他”,自然是指庸解狐。

“可能是吧。”Su扭扭脖子。昨天吊了兩小時,提上來後又被一位獄警訓了半天話,難得他這麼乖啊……想到什麼,他衝昭搖問了一個莫名的問題:“在你眼裏,庸解狐是個什麼樣的人?”

“解狐?”昭搖歪頭,腦中閃過無數個畫麵。

記憶中的一扇門被推開,他想起初見的那人,打鬥的那人,玩遊戲的那人,微笑的那人,冷酷的那人,果斷的那人,憂鬱的那人,甚至一本正經的……

那個人……

時常嘲笑那人有一條滿是皺紋的舌頭,卻又常被那人嘲笑自己是沒畢業的咒禁師。因為他的咒禁術總是一半有效一半沒效,而他也腦殘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效什麼時候沒效,所以他喜歡以“我是個沒畢業的咒禁師”為理由來推卸責任,然後將麻煩推給那個人……

“昭搖?昭搖?”Su喚回他的走神。

“呃?”將傾斜的腦袋推正,昭搖難得皺起眉頭,輕道,“他……喜怒無常。”

喜怒無常,一下子高興,一下子生氣,形容某人態度多變,難以猜測。友好建議就是,如果真的遇到這種不能猜測的人,那就不要猜,直接轟了他。

——以上,是Su的解釋。

昭搖無語。

“怎麼樣,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昭搖繼續無語。

Su捂著嘴悶悶笑了幾聲,蜜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爍著健康誘人的光澤。笑夠了,長睫驀然一眯,“那個J……似乎想和我們劃清界線。”

——你不識我,我不識你。

正是這句話,有那麼一點庸解狐的調子。

“總之,先不理他。我們還有正事。”Su極快恢複了瑪媧二隊長該有的表情,陰冷,詭魅,令人窒息的幽魅,“主控樓裏的智腦可以查找囚犯資料,我們要找個機會進到裏麵去,把中央智腦的資料翻出來。這個機會,是兩天後舉辦的迎新會。”

“迎新會?”

“昭搖,能不能查到那家夥的資料,全看你的了。”

“哦,要我溜進主控樓嗎?”昭搖興奮地握起手腕。

“不,你負責留在迎新會會場,把這幾天積累的火氣統統發泄掉。”怕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Su又詳細解說一遍,“我問過那些老囚犯,迎新會其實就是變相的鬧事機會。每次迎新會,無論囚犯怎麼打鬥,都被視為因狂歡而帶來的衝動形為,不受監獄追究。那天晚上,隻要看誰不順眼,你可以揍到他消失。你想要多混亂,就可以有多混亂。我建議,不如來場前所未有的瑪媧式混亂。當所有獄警被混亂吸引時,我就可以進入主控樓……嗯,我可以問問,你這種表情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