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了，這群家夥根本就不應該救！廢柴就是廢柴，浪費藥材！”
“Hogii……”
“醫護樓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覺得他們可救嗎，Kola？”停了停，繼道，“真該把他們扔下去喂朱鳩。”
“也不是……”Kola顯然語塞，言語的間隙被沉默埋滿。良久之後，另一道聲音插進來，是伊諾——
“Hogii，如果你每次治療時下手再重一點，我不介意把他們的屍體扔下去喂朱鳩。”
“你說我心軟？”
他們的對話間隱隱夾著一些呻吟，在“軟”字結束後，呻吟戛然而止，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粗重的呼吸像步履蹣跚的垂垂老朽。
“不，”伊諾否認，“你高尚的職業道德一向令我敬佩。”
這怎麼聽都像是敷衍的外交辭令，卻意外地熄停了冰怒的聲音。忽地，冰冷刺痛的感覺侵覆左片背部，惹得昏沉沉的人不安地掙動身體，意識逐漸清晰。他想睜開眼睛，眼皮卻仿佛被黏液膠合在一起，完全不受意識的控製，反倒是後背的刺痛一波波傳遍全身。
——老不死的提提犀鳥，炸得很銷魂是吧？再這樣狀況突發，他幾條命都不夠他們玩。
——混蛋冰塊，當他痛得很銷魂是吧？
昭搖努力地想開口說話，似乎說了，又似乎隻發出了一些無意義的聲音。當新一波痛疼自血液的流動衝上大腦裏，意識又飄浮起來。
解狐和Su呢，沒事吧？“四個一”呢，雖然拖到室外，不知有沒有波及。賴忍呢，有沒有逃出來？如果那家夥趁他意識不清再對“四個一”下殺手，他可沒勁阻止了……
飄浮的意識猶如頑皮的小孩，不願沉睡，滿腦子飛的都是這些有的沒有的殘念。最終，輕飄飄的意識抵抗不了沉重的痛疼，漸漸，一片空白。
當昭搖再度睜眼時，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純白——天花板。肩後有點痛，可以接受。兩顆腦袋突然從上方探出來，一左一右盯著他。
解狐……Su……昭搖眨眼。他見兩人臉上都沒有情緒反應，仿佛戴了麵具一般，腦中一時升起某種奇怪的感覺。難道他們……恢複正常了？
目不轉睛盯看他的兩人同時抬頭，目光在空中彙合，兩人同時彎起唇角，微微一笑，完全是失格時的模樣。
判斷失誤，昭搖霎時沮喪無比。
Su將胳膊往床沿一撐，托著下巴看他，“醒了耶！”
“要叫Hogii嗎？”
“嗯，他說昭搖醒了以後立刻叫他。”
“我來！”庸解狐準備按鈴，手半抬時，被一道低斥阻止——
“你們給我閉嘴。”昭搖有點氣急敗壞，“到底怎麼回事？J你坐好，Su，你說。”至少膽小Su的智力還算正常。
“我們是被人搬出來的。”Su瞥了因喝斥而流露委屈表情的J一眼，吃吃悶笑，笑得昭搖的火眼射向他的時候，才又接著說，“昭搖，謝謝你救我們。我醒的時候，我們已經被移到這間病室裏了。”見昭搖欲起身查看，他輕輕在他肩上一壓，讓他倒回去，直接說明，“這裏是一樓最尾的一間病室，爆炸沒有影響到這邊，不過那邊就炸得很慘。昭搖，醫護樓被炸了一個大窟窿出來，那邊那邊，好大一個窟窿，一二三層都沒有了，就算是沒炸爛的病室，玻璃也碎光了，好多人在那邊搶修……還有……那個叫伊諾的軍官……好凶。”
“四個一呢？”
“沒事吧，他被獄警抬到另外一間病室去了。啊……他醒了耶。”
“另外一個呢？”
“另外一個？”Su不解地蹙起眉頭，過了一下才明白，將嘴湊近他，小聲，“你是指賴忍嗎？我聽Hogii說他的腿斷了，Hogii罵得好大聲，把他的腿裹成這麼粗——這麼粗——”兩手比著粗粗的圓，Su垂頭悶笑，垂落的發絲輕輕顫動著，露出臉側幾道細線般的擦傷。
“醒了？”冷冷的聲音響起，伊諾背著雙手走進來。隨著他的進入，室內吹進一縷陰沉壓抑的氣息。他直視昭搖，溫和的聲音因為帶了情緒而透出淡淡狠勁，“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二樓？在深夜休息的時間？”
輕咬舌尖，昭搖懶得理他，慢慢撐坐起來，正要開口，Su卻插來一句——
“那個……是我想要Hogii的機甲人。剛才你已經問很多遍了。”
“你帶他們去偷Hogii辦公桌上的機甲人？”藍色眼眸向Su掠去一眼，極快轉回到昭搖臉上。
昭搖滿臉不耐地橫了伊諾一眼，視線火力集中在Su和庸解狐身上。從簡單對話和他們目前的表情中，他可以推斷伊諾在Su和解狐那兒什麼也沒得到，所以現在跑來質問他。但是，他來質問，他就一定要配合回答嗎？切——誰規定的。還有這兩個失格的家夥，他不是讓他們把“四個一”搬出去的嗎，他們跑回來推什麼濾氣機，真是夠了。
伊諾見他將視線定在Su身上，眼底全是不加掩飾的火亮，以為他默認了Su的話，不由眯起眼，下頜動了動，冷道：“想不到你對他們這麼照、顧。”
“當初是誰讓我照顧他們的。”昭搖反唇相譏。
伊諾的眉心因他的話微微一抽，卻不見動怒，隻道：“很快你就不用照顧他們了。調令已經下來，他們會被送到另一間監獄，那兒全部是大腦受過傷的囚犯。而你，我要進行隔離看守。”
昭搖心頭一跳，表麵卻不動聲色，從唇邊擠出一句：“這樣最好。”當然好，他還要回下麵的牢舍取東西。這鬼地方他一天也不想待了。
“你不想知道他們被送到哪所監獄嗎？”
“想——”完全是敷衍的語調。
“我可聽不出來你有‘想’的意思。”伊諾突然出手，五指如鋼鐵般大力擒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對視，如海洋碎片般華麗的藍色眼眸牢牢鎖住他，“聽著，昭搖，我不管你腦子怎麼轉，別以為你有機會離開這兒。如果有必要，我會讓人專門為你上一堂‘越獄無可能’課程。你的刑期是三十年，入獄原因是破壞國家經濟安全以及走私、盜竊、國際間諜行為。如果你想當朱鳩的食物，我不介意把你從這兒扔出去。”
一串警告兼教訓的話語，鏗鏘有力，帶著軍人特有的果斷。
昭搖一時怔忡無言，任他扣著下巴，任黑瞳與藍眸在如此親密的距離下對視。
實際上，他被嗆到了。表麵聲色不動，心裏把Su罵得天翻地覆。他幹脆轟了那家夥算了，給他編罪名也不編震撼一點的，他就這麼沒用，淪落到要去走私和盜竊？
“你……”伊諾的手慢慢鬆開，大拇指在他臉上來回輕撫，低道，“如果你的臉不是改造過，我一定感歎造物主的神奇。”
“……”他的臉什麼時候改造過，他為什麼不知道？混蛋Su，肯定又是編資料時候亂寫一通。
指腹在臉腮摩挲片刻，緩緩來到嘴角……指尖驀然停住，放開，伊諾帶著一絲可惜的表情丟出一句：“在林林尼克，你要做的隻有一件事——乖乖服刑。”說完，轉身離開病室，室門在他身後自動鎖上。
事情似乎就這麼了了。
廊道上，兩名軍官走在伊諾身後，其中一名突問：“上尉，你相信他們的話？那兩個白癡……”
“我從不相信囚犯的話。”伊諾表情一肅，“在這裏，他們絞盡腦汁也無非在想怎麼出去。我們就看看昭搖能給林林尼克創造一個怎樣的……新記錄。”
這話，已是肯定的懷疑。
“可調令還沒下來，您說送走那兩人……”
伊諾扯動嘴角，畫出一道與溫暖完全不相幹的微笑，“將他們隔離開，對昭搖的看守……可以略微鬆一點。”
“鬆一點……啊，是，上尉！”明白過來的軍官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