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稀奇嗬稀奇(2 / 3)

獄警的手不知何時伸出,意欲抓起那束烏發。這一抓,獄警愣住。人明明就在前方,他的手也真實地感覺到了發絲的柔滑,可,他抓空了。

庸解狐仍然走在他前麵,但一前一後的距離拉開了五步。

他什麼時候快走了五步,三名獄警竟無一人察覺。

琥珀色的風情長眸淡淡向後瞥了一眼,“長官,未經別人允許就抓人家的頭發,是不禮貌的。”

“你……”

“我智力退化的樣子讓誰忍不住呢,長官?”

“……”

“長官,”庸解狐慢慢轉身,對呆立的三人撇撇嘴,“你們不是要帶我去醫師那兒嗎?”他不過說了幾句正常的話,有必要這麼震驚?

相較於走道上三名獄警的震驚,病室內,早已感動完的昭搖正揪著Su的衣襟,瀕臨獸化。

他有很多問題要請教啊,走了一個沒關係,先從眼前這個開始。

“Su?”

“是我。”

“給你一次機會,什麼時候恢複的?”

“……昭搖,你不覺得我們換個姿勢說話會……舒服一點?”敢公然壓在他瑪媧二隊長身上的人,盤古星上扳著指頭數也沒幾個。

昭搖甩都不甩他,火眸一撩,“說。”

“醒來之後。”

“哪次醒來之後?”

“今天,三小時前。”

“既然你醒來後恢複正常,怎麼知道要裝白癡?”

Su歎口氣,“昭搖,醒了並不表示我一定要說話,大量的信息可以從醫師和獄警的對話裏得到,隨便推斷一下就能猜到這幾天發生了什麼。”簡單說,也就是不動聲色,扮豬吃老虎。

好像……唔,說得過去……昭搖抿嘴半天,接受這個解釋。

“你現在可以讓我起來了嗎?”Su比比兩人此時的姿勢。

昭搖眉頭緊鎖,挪到一邊後,他想了想,心有不甘,咬咬舌尖,小聲問:“那個……Su,我的藥咒術真的沒效嗎?”

Su回他一個“你在說什麼”的眼神,將昭搖心頭那小小的、微薄的希望徹底毀滅。沒給他哀悼的時間,畢竟不知道獄警什麼時候又來打擾,Su表情一斂,盯著自己的手腕看了看,低問:“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我的記憶隻到迎新會。”

昭搖橫著眼睛看他,“你的意思是,你做過什麼事情,那個善良膽小可愛的Su不知道,而那個善良膽小可愛的Su所做的事情,你也不清楚。你和你的另外一個性格在思想上是完全獨立的個體?”

“另外一個性格?”Su顯然不知道自己的人格分裂,漂亮的眉頭驀然一皺,“不可能。”

“不可能?有什麼不可能。莫非……你完全不知道善良膽小可愛的‘Su’是個什麼樣的人?”昭搖眯著眼睛求證,沒得到Su的點頭,可緊蹙的眉頭已經說明一切。哈哈,不懷好意的笑攀上嘴角,移移移,他抱著軟枕移到Su身邊,搭上他的肩,“沒關係,我可以詳細地告訴你那個另外的‘你’做過什麼。那個善良膽小可愛的你明明很弱,偏偏正義感超強,你保護解狐,逗解狐開心,幫他洗手,替他扣衣扣,為他梳頭編辮子,牽他的手走路,喂他喝湯,將他不喜歡吃的菜挑出來,那些囚犯想欺負他的時候,你會護著他躲到我後麵……”

昭搖突然收口,“呼”地跳到另一張床上,以免被某個惱羞成怒的瑪媧隊長滅口。

淩烈的氣焰自Su周身迸裂開,沒有壓抑,沒有保留,仿佛一道道無形冰刃刺入骨骼,令一刹那靠近的生物灰飛煙滅。然而,與烈焰殺氣相反的卻是他木然的表情。低垂的眼眸注視地板一點,唇瓣緊抿,腦中不斷回響著昭搖的話。

逗解狐開心,幫他洗手,替他扣衣扣,為他梳頭辮辮子,牽他的手走路……

那人真的是……他?不可能,他會對庸解狐做這種白癡事情?光是聽到這些字眼就已經不寒而栗了,他根本無法想象出昭搖所形容的畫麵,更別提讓這些畫麵動起來。

人格分裂?什麼時候他的腦子裏多了另外一個人,而且完全不受他控製?

失格,嚴重失格。

“J剛才也說了,他喜歡另外一個你。”昭搖快樂無比地落井下石。

Su撩開垂額的發絲,掌心捂在眼睛上,緊抿的唇召顯出內心的煩亂。驀地,掌心向後一推,掀起垂眼的散發,露同蜜色光潔的額頭,目光平靜,恢複如常。顯然,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接收了某些事,衡量了某些事,也做出了相應的選擇。

冷靜地判斷,果敢地決定,毫不遲疑地執行——這就是瑪媧二隊長。

收回手,任發絲一縷縷垂落,他曲起右腿踩住床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似笑非笑盯看昭搖,“耽誤了幾天。”

“六天。”昭搖動動肩,感覺了一下背後的傷勢,揉揉軟枕,調個舒適的姿勢側身躺下,還不忘掩嘴打個小小哈欠。那悠閑愜意的表情,仿佛他此刻所處之地是陽光沙灘的海邊而不是監獄的病室。

確定自己從頭到腳都很舒服後,昭搖才將這六天查到的信息逐一闡述。夜入主控樓,聯係到脂肪,確定了他們要找的人是莫利(伊頤乙薏),由中毒事件發現有人意圖和他們搶人,對賴忍的身份還不確定等等。

一切信息交換完畢,昭搖揚揚眉,“現在怎麼辦?”終於啊終於,不用再保持文明思維啊,他想問這句話很久了,可憐他吧,噩夢的六天,頭痛死了。

“回去拿東西。”Su點點腳下。早在來此之前,他們的離開就已經計劃妥當。不會盲目地浪費資源,不會毫無節製地狂轟爛炸,更不會讓自己功虧一簣。

以最少的損失,獲得最大的利潤——瑪媧組織的行事準則之一。

“回牢舍?”

“對。我要聯係脂肪,你注意莫利的安全,隨時準備離開。”

“你打算怎麼回去?”

“恢複正常。”瑪媧二隊長抬眸勾笑,詭邪橫生。

在庸解狐離開半小時後,Su也被獄警帶走了,來押人的還是剛才三名獄警。帶走庸解狐的時候,他們神色輕鬆,來押Su的時候,他們居然把護目鏡架在了眼睛上,一圈金屬銀光砸著腦袋,像不完全變種的機械人。幸好手腳上的單兜鎖鏈還沒解開,Su看到這種架勢,啼笑皆非,但仍然配合地跟他們走了。

切,隻不過恢複正常而已,有必要這麼草木皆兵嗎?

昭搖的傷在背後,Hogii確定他沒事之後,當天就將他扔出醫護樓。他求之不得。

三人重新走回正常的囚犯生活日程。

因為醫護樓急修,舞訓暫停兩天,昭搖將盆栽裏的顆粒通訊器取出來,借勞動之機交給Su,也將一切主導權交給他,感覺就像將千斤重擔一下子砸到Su的腦袋上,真是大爽。

Su捏著耳朵聽脂肪撒了半天嬌,因為通訊器是同一波斷,迫於無奈,昭搖聽了一耳朵的抱怨。Su問明所需事項後,卻不急於離開,他隻讓昭搖將傷養好。

賴忍雙腿不便,暫時無法造成威脅,莫利在特護房內,有昭搖暗中看護,也出不了什麼大亂。

既然有他統籌,昭搖自然樂得輕閑,慢慢養傷。

他是咒禁師——好吧,暫時沒畢業——咒禁術雖然隻有四大類,涵養麵卻非常龐大,藥咒術是其中一門,但要成為一名學有所成的藥咒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對於傷、疾、殘,藥咒術隻是一種引誘,如果傷口沒有實際用藥,其實也無法愈合。冰塊Hogii給他換了兩次藥,如果不是Su要求低調低調,他早就讓傷口以非物理時限的速度愈合了,哪還輪到冰塊在他背後擦那些氣味難聞的藥水。

另外一件事讓他有些玩味,雖然獄警的輪換如常,他依然感覺兩三道額外的視線關注在自己身上——直覺啊直覺。如果這就是伊諾所謂的隔離看守,他還真是敬謝不敏。

在醫護樓炸出一個洞後的第三天,囚犯的舞訓和勞動分組步入正常軌道。軌道的第一步是吃早餐,因此,在這個涼風送爽的清晨,昭搖叼著兩片烤薄餅,原本心情不算太壞——原本——原、本——就在他吃到一半的時候,擴音器裏傳來館長中氣十足的雷吼,吼得他措手不及,烤薄餅差點嗆到鼻子裏。Su坐在他對麵,先見之明地塞住兩隻耳朵,笑容可掬。

吼了一堆“廢柴廢柴”,館長老頭無非是告訴囚犯,醫護樓炸出來的大洞將作為“特例形象”保留下來,以增加林林尼克的“博物”氛圍,以彰顯得天獨厚的“熏陶意識”。

如果館長老頭喜歡,他不介意把醫護樓炸成篩網,真的。

好心情就這麼飛了,鬱卒到不行的昭搖隨一幹囚犯來到運動場進行舞訓,Su則隨著另一批囚犯到場外切石頭、排管道。他們的舞訓和勞動時間正好錯開,以通訊器聯係,行動並不困難。

Su依計觀察林林尼克的立體控防係統、了望台及緊急能源調用管道,與脂肪提供的信息進行比較、篩選,確定離開的最佳時機和線程,而他,窮極無聊,隻能欣賞美麗的舞訓師來打發時間。

Su和解狐在某方麵有點像……眼睛盯著銀發美人,耳中回旋著異調的樂章,昭搖的腦子裏卻閃出另外兩張臉,茫茫然的表情,有那麼點心不在焉。聽銀發美人介紹,這是近屆眠獎得主範崇的作品。眠獎是賽息國舉辦的全球性獎項,名譽盤古,其下涵養九大領域,範崇獲得的是眠音樂獎,因為他的音樂“將抒情詩般的語言和聽覺的奇跡完美結合”。想到眠獎,他記起布拉國的侍衛長倫克,那家夥害他吃了不少苦,遲早算回給他。

記憶翻出倫克,他不由想起那晚從倫克手中救出他的人……

“你踩錯步子了。”屬於女性的柔軟嗓音自前方響起,打斷他難得的回憶。

俊目微抬,他綻出和煦的笑,“是嗎,烏利卡婭?”他有踩步子嗎?

“請稱呼我烏利烏利卡婭。”走到他身邊的是銀發的總訓師,因為她的靠近,不少囚犯貼了過來。

“叫烏利卡婭比較親切。”昭搖的視線在銀發美人身上來回遊蕩,帶著輕佻和欣賞。

他一向不擅記人名,尤其是這麼長的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