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皺著眉,臉色是一片的煞白,耳邊滿是呼嘯的風聲,淩霽月生平第一次長街躍馬。跨下千裏駿馬早已用盡全力地奔馳,他踩著馬鐙的雙腿也因用力過度而一陣又一陣地抽痛,然而,即使是這樣,依然無法減輕心中半點的焦急與驚惶。
當衛徇汗水涔涔地叩開侯府的大門,又不等旁人通報一路衝進他的寢居,他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有人要殺王妃,你現在趕去也許還來得及。”
隻聽了這麼一句話,他卻再沒有多問什麼,便騎著駿馬衝出了侯府大門。他沒有多問什麼,也沒有質疑消息的可信度,因為,他沒有時間,也不敢用洛兒的性命去賭。
白衣翻飛,馬鬃激狂。片刻工夫,一人一騎已近城門。然而,城門卻是關著的。眼前正是宵禁時分,按理,無論是誰,想要進出城門,都要等到過了宵禁,也就是說,要到破曉之後才能出城。
“什麼人?還不給我勒馬。”巡城的守備眼看有人深夜縱馬,大聲喝道。
淩霽月住馬,不是因為那聲吆喝,而是因為那關得緊緊的城門。他拱手道:“在下有急事想要出城,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出城,要出城得等天亮,你不懂規矩嗎?”
強忍著憂心如焚,淩霽月道:“可是在下真的有急事,耽擱不得。大人可否通融一下?”
守備借著月色,將淩霽月打量了一番,忽然驚道:“咦?這不是安遠侯嗎?您那麼晚了還要出城做什麼?您要出城,有沒有皇上的令牌?”這守備原是宮裏的侍衛統領,曾在宮中的宴席上見過淩霽月。今日他剛好當值,不想竟遇到了這位侯爺。
“令牌?在下沒有,可是……”淩霽月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守備打斷。
“如果沒有令牌,恕下官無法讓侯爺出城。”別說現在是宵禁時分,就算平時,他也不敢讓安遠侯輕易出城啊。他是別國的質子,出城後萬一不再回來,或是有個什麼閃失,給他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淩霽月的眉心緊緊地鎖了起來,時間也在一點一滴地耗去,洛兒等不了那麼久的。看來這守備是鐵了心不讓他出城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再顧忌什麼,自馬上翻身而起,將內力運於掌心,一掌擊在城門之上。
隻聽得“轟”的一聲,城門向兩邊徐徐開啟。
“侯爺你……”守備與手下軍士瞠目結舌地望著這般場景,還未回過神來,淩霽月已閃身上馬,用力一拍馬臀,駿馬一聲嘶鳴,已揚蹄而去,隻留下滾滾煙塵以及淩霽月那句“得罪了。”
“老天,他竟然……”望著絕塵而去的一人一騎,守備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向手下叫道,“還不快去向上麵稟告,就說安遠侯夜闖城門而出,不知所終。”
從南燕到大唐,向來隻有一條官道,官道之上,零星地開著幾家小客棧,為來往的客商們提供歇腳之地。
雲洛依一行乘的是馬車,一天也趕不了幾裏路,天色暗下來後,莫言就為她找了家小店休息。
客棧果然是很小,擺設也普通到了簡陋的地步,但雲洛依卻並不在乎這些,事實上,即使沒有這樣一家客棧,她也可以在馬車上休息。她唯一在意的,是從今往後,她將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見不到他了。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她卻難以入夢。於是,披衣起身,走下早已“咯吱”作響的木製樓梯,來到客棧的外麵。這裏的客棧自然是沒有前院後園的,隻在門口樹了麵招牌,告訴客人這裏是客棧罷了。
客棧是正對著官道的,所以雲洛依一出客棧,看見的就是官道。官道一個人都沒有,寂靜而沉悶。她的性子喜靜,因此也不覺得寂寞,隻是心裏悶悶的,雖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卻很難受。隻是分別一天,竟已如此難熬,而這樣的日子,今後卻還有很多。
雲洛依苦笑,抬頭望著天邊的皓月,不期然地想到那歌女唱的曲子,那曲子她隻聽過一遍,卻全記住了,這不是因為她的記憶力好,而是,那詞那曲,委實唱到了她心裏。
“君若天上雲,儂若雲中鳥,相依相戀,天上人間。君似湖心水,儂似水心花,相親相憐,浴月弄影。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但願與君長相守,莫若曇花一現。”
輕輕地、輕輕地,曼聲而唱,其中的韻味卻隻有“淒涼”二字。
“沒有想到,你竟然也會這首曲子。”忽然間,一個又甜又膩,卻又泛著冷意的聲音說道。
雲洛依一驚,定睛望去,說話的女子青衣短衫打扮,卻正是飛鳳樓中遇見過的那個歌女。她在甜甜地笑,但是,那美麗的眸子裏卻沒有笑意,隻有森冷。
她僅僅隻說了這樣一句話,就不再開口。纖手探入懷中,寒光頓現,匕首在月色下劃出一抹白芒,直直向雲洛依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