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焰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
窗沒有關,一盞燭火搖曳,昏暗的光讓人恍惚覺得還仿佛身在夢中。
“睡醒了?餓不餓?”顏融端著酒菜走進門,隨手在雜亂的桌子上撥出來一塊空位置,扭過頭笑嗬嗬問,“你是雲焰還是焰寶寶?”挨了一記冷眼,他無趣的摸摸後腦,肯定道,“雲焰!”
“什麼時辰了?”雲焰起身,穿戴整齊,來到酒菜旁坐下,不客氣的搶過自己的碗筷。
“比你昨天醒來又晚了半個多時辰。”顏融手疾眼快的搶奪雲焰看中的食物,狼吞虎咽之餘,不忘插言回答。
預料之中的事,雲焰並沒特別的激動,昨天的昨天也是半個時辰,再往前推,幾乎每日都要晚一些似的。
現在已經快接近二更了。
並且他每一日固定要在天亮之前沉睡,讓出身體控製權。
以此推斷,也許在某一天,他就真的再也醒不過來,完全的消失在人世間。
身體活著,另外一個他將生命延續,而焰寶寶與雲焰不同,雲焰的消失,如同死亡一樣。
“你很擔心?”顏融是燕國唯一對雲焰和焰寶寶抱持同一態度的人,他不管怎麼變來變去,顏融都是一副嬉皮笑臉沒正經的模樣。
“不,隻是有些事還沒有做完,有些遺憾。”他不怕死,不怕消失,但卻有太多的牽掛,和未盡到的責任。
現在知道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完成,焦躁的心反而平靜下來。
最壞的結果可以預知,那麼現在每一天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就成了奢侈的幸福,有限的生命用珍惜的態度活著,反而是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寧靜。
還有,曾經他最討厭的名單上排名第一的顏融,相處久了也沒那麼煩。
這些個數著日子等消失的時間,若沒了他,還真是令人煩悶的想抓狂。
顏融端起酒杯與他碰,叮一聲脆響,是正宗骨瓷的酒具所發出令人擔憂的清脆,仿佛再用一點點力,那薄如蟬翼的杯子就要碎裂成一片片似的。“事情還有很大的挽回餘地,我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神醫,也許哪天靈光一閃,就把你治好了。”
雲焰嘲諷的望著他,“你舍得讓那個人消失?”
顏融便不說話,其實在他看來,雲焰和焰寶寶就平衡的保持現在這個樣子,一個白天一個晚上,輪流交替著其實也不錯,既尊重了焰寶寶生存的權利,也給雲焰留下了存在的空間,各不打擾,互不幹涉。焰寶寶的存在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一味的想使他或者雲焰消失都不公平。
他存在了,就說明上天這麼安排必定有用意,凡人何必要打亂這種巧妙的‘意外’再說顏融也根本不是那種會為了一個人而去消滅另外一個人的個性。
雲焰又道,“何必這麼假惺惺的裝出老好人的樣子,你就是承認了想要我消失換取他的存在也沒關係,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誰與你更親近些,你自然就向著誰,哼,反正我又不在乎你的想法。”
顏融的臉色依舊溫和,“你想的太多了,有時候最騙人的往往是你一直自以為認為的真相,雲焰,不管你信不信,如果擺在我麵前的是一個二選一的抉擇,你和焰寶寶之前,我情願留下的來的人,是你。”
雲焰愕然,心底不可避免的閃過一絲悸動,但很快消失無影無蹤,因為顏融說完這番話,緊跟著就笑了,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像是痞子,三分戲謔七分匪氣,至於真誠,一丁點都沒有。
幸好他不是真心的,否則,雲焰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兩人繼續喝酒,沉默相對,直到桌子上的菜肴去掉大半,顏融才抓過雲焰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之上。
這幾乎是兩人每天相處的必然模式,雲焰從不爽、暴躁、發怒,到現在聽之任之,外人根本不了解這一路心情變化背後的辛酸。
顏融,實在是個可怕的男人。
不,顏家這兩兄弟,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鳥。
顏曦是表露在外,顏融是敗絮其中,雲焰見到兩個人恨得牙根癢癢,可是還就是和他們結了緣,現在想‘走’都不行。
“你身體很不錯,之前中的毒好了七七八八,真是奇跡,雲焰,你的命比世界上最堅韌的動物還強大。”他嬉笑著從腰間抽出隨身攜帶的小布口袋,一字展開,裏邊布滿令人生畏的銀針,顏融隨意的抽了一根,顫悠悠的放在眼前觀察。
雲焰真想一拳打過去,這小子知道他心裏恐懼這種細細的針刺入體內的感覺,所以每次治療前都會若有若無的嚇唬他一會。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從來都沒在顏融麵前表現出半點恐懼,為什麼他那麼清楚他的弱點?
才走神片刻,顏融已經再他身上紮了近百跟銀針。
雲焰遠看像刺蝟,近看,額,還是隻會發光的亮刺蝟,那些銀針在燭火下,冷光幽幽,痛是不痛,就是看起來非常的恐怖。
這針若是換成箭,一下子中招這麼多,也算是亂箭穿心了吧。
“你這個庸醫,每天晚上都說我好了,可是你哪次也沒少紮一針。”雲焰一動不動,眼含怨恨,恨不得立即收回方才心中一閃而逝的對顏融的好感。
這小子根本還是本性難移,他現在十分懷疑,顏融是拿著治病的借口來整他。
“噓,真聒噪,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你哪裏來那麼多廢話?”說著,又刺入一根,雲焰依稀記得,這是第一百一十根整。
很想一腳把顏融踹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至少三年五載之內,他不會再出現在眼前。
可是,雲焰現在連動一動都很困難,因為他發現,鬱結的真氣被動的隨著顏融的銀針而流轉,奇經八脈暖融融的舒暢,顏融的手就搭在他的脈搏之上,每當眉頭一皺,立即賞給他一針,攪和的雲焰一瞧見他眉間附近的肌肉微顫,心也跟著跳不停。
他曾經是火神教萬人膜拜的教主大人,在他麵前,哪怕是一個失禮的舉動都很有可能遭到處罰。
可是自從到了燕國,一切都變了。
雲焰掬起一把辛酸淚,眼淚珠子摔在心底,碎成八瓣。“明天晚上我醒來的時候不想見到你。”他咬牙切齒,第N次義正言辭的表麵自己的心意,顏融臉皮就是再厚,也經不住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吧。
可惜,某人還真就是比較自我,根本不顧及另外一個渾身泛冷的某人身上的冷氣。
哼,就這麼點寒意,比起他家老七,差的也太多了。
好歹他顏融可是從小蹲在冰山尖上長大的,低於顏曦身上自然散發的溫度,都可以稱之為溫暖。
雲焰?哼,小意思啦。
“你腦袋裏邊,還是有鬱結成塊的血液,不管怎麼用金針疏導都衝不開,既沒有大到阻塞致命的地步,又沒小些直接讓血流自然衝走排出體外,我猜測這也許就是焰寶寶會存在的原因。”顏融並不十分肯定,腦子裏的問題,他所知還極為有限,尤其是雲焰這種幾乎和身體健康沒太大關聯的症狀,就更是罕見。
“如果血塊衝開了,我就能在白天控製自己?”雲焰眼中冒出一絲火焰,那是許久以來,終於等到的希望。
“不好說,血塊消失,也許焰寶寶也跟著消失,也許你會消失,也許你和焰寶寶融為一體,變成一個人,也許,還是會維持現在這個樣子,什麼都沒改變”顏融一口氣說出無數種可能,可惜,完全是沒太大意義的廢話。
希望,到破滅。
隻是短短一瞬。
雲焰對顏融,在從前的無語形容之上,又多了幾分無可奈何。
他連怒氣攻心,大聲咆哮都忘記了。
望著顏融一根一根去掉他身上的銀針,心中不隻是什麼滋味。
“雲焰,隻要你答應不再做類似於擄走桃皇後的蠢事,我可以做主放你走,回魯國,回火神教,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顏融細心的把銀針用烈酒反複擦拭,在插回到布包之中,他的眼睛至始至終都不看他,但是那番真誠卻不可忽視。
雲焰站起來活動幾下手腳,試著調息,體內的穴道仍舊用特殊的手法封著,一身武功卻沒法使用。
顏融慢吞吞的坐回到桌旁,伸腳把事先藏在桌子底下的酒壇子勾出來,一掌拍碎泥封,抬起就灌。
他好像心情也不大好,酒喝的很猛,不間歇的幾口幹掉半壇。
雲焰把酒壇子搶過來,對著嘴灌了幾大口,猝不及防的被辛辣的烈酒嗆的臉頰都紅了。“我也想走,可是隻要那家夥還存在一天,我根本就不會成功,靠夜行能奔出幾百裏?第二天張開眼,還不是又回到原地,既然如此,幹嘛還要費那麼大力氣?”
雲焰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扔出去的盤子,而焰寶寶是撿盤子的小狽,無論丟出多遠,他都會了樂顛顛的跑上去把他接住,再帶回到最初起飛的地點。
“你其實不必那麼討厭焰寶寶,他是個很好的人,而且,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我覺得他其實就是你自己。”顏融的腳變戲法似的又勾出一壇酒,環抱在懷中,以防被雲焰搶了去。
“胡說八道,顏融,別把我和那個懵懂的白癡合二為一。”雲焰很不滿意別人把他和焰寶寶歸為一類,像他這麼強悍的男人,怎麼會和那種腦筋不清楚的幼稚男人歸為一類呢?
顏融腳又勾出一壇子酒,這回很大方的讓給雲焰。
“喂,你把我房間當酒窖了?”雲焰彎下腰,掀開錦繡江山圖案的桌布,赫然發現七八隻三十斤裝的大酒壇緊湊的摞在下邊,麵上的肌肉不自然的顫動,“什麼時候搬進來的?”
“它們一直就在那裏,隻不過你從來都沒有發現而已。”顏融自顧自的喝著酒。
“你是酒鬼嗎?”沒事就老看見顏融把酒當水一樣喝,他好像連口渴了都是用‘杯中物’來解決的。
天底下怎麼就有這麼嗜酒如命的人呢?
雲焰惱火的瞧著始終美滋滋的顏融。
忽然想起,‘她’從前也是這個樣子的,見酒若命,尤其是好酒,那兩個眼睛的光芒就像是夏日夜晚掛在天空最明亮璀璨的星星。
一恍惚間,‘她’與顏融的身影竟然重疊起來,合二為一,去除掉相貌的不同,喝酒的姿態,唇邊掛的那抹慵懶竟然幾乎一模一樣。
雲焰甩甩頭,他也喝了不少,沒有內力抵抗,頭有些昏沉,在迷茫間,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越來越盛。
“恨不相逢未嫁時?”
顏融心裏嗡嗡的響,表麵上卻不動聲色,“雲焰,你喝多了?怎麼大半夜的發騷(燒)?”
雲焰黑瞳紅廓徐徐眯下來,緊凝著顏融不放。
因為他發覺,他牙尖嘴利的調侃也幾乎與‘她’相差無幾。
一旦有了懷疑,抽絲剝繭的往下想,雲焰心中堆砌起的懷疑漸漸打破了一直在眼前晃來晃去的迷霧。
有什麼過去不曾連貫一起的東西清晰起來。
大風吹過,燭光搖曳,點點星碎,亂了雲焰的眼,驚了顏融的心。
慘了!
一旦雲焰眼中迷惑盡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滔滔憤怒,和勢要劈了顏融的決心。
他手指尖點著,整隻手臂都在細微的顫抖。
噗通!
一聲悶響。
從顏融的身後清晰的傳來。
他抬眸,扭頭,顧不得心虛望向雲焰。
隻見他高大的身子死板的倒在桌邊,因為猝不及防,頭磕著桌角,血流如注。
這家夥,怎麼又昏倒了?
顏融心中鬆了一口氣,無奈的踱過去,架起他沉重的身子,送回床邊。
邊處理額頭上的傷,邊小聲嘟囔,“幹嘛什麼事都要深究的那麼清楚,知道了又怎麼樣,還不是氣壞了自己,再說,那件事我的確不是為了欺騙你的感情,誰知道你就真這麼實誠,認真的不行,行了,知道教訓了吧,醒來就把這件事忘記了吧,拜托拜托。”
雲焰是在半個時辰之後張開眼的。
那雙異常清澈的眸子先是讓顏融一愣,不可置信的問,“焰寶寶?”
雲焰雙眸眨巴眨巴,長長的睫毛向上彎曲,看起來很是清純無辜,“頭好痛。”手下意識的摸到傷口上,立即慘叫一聲,“又傷到了?嗚嗚,還在臉上,嗚嗚。”
顏融白了他一樣,把那使勁戳傷口的笨手拽下來,沒好氣道,“有我在,你還怕留什麼疤痕,小孩子家家,沒事兒就臭美,難倒怕將來找不到媳婦兒。”
焰寶寶癡迷的點點頭,“我要找個像瞳瞳那樣會做好吃的食物的女人。”
話沒說完,顏融一巴掌扇過去,打在沒受傷的腦殼,痛的焰寶寶小聲驚呼。“少對我媳婦兒留口水,再胡說八道,削死你。”
焰寶寶往裏邊湊了湊,躲開顏融“逞凶”的範圍,鬱悶道,“那我找薇薇那樣的,又美麗,又溫柔,整天還笑眯眯的,不像你,老打我。”
桃小薇?嗯,焰寶寶最近不隻是智力見長,連膽子都膨脹了數十倍,“你要是不怕被皇上剝皮抽筋,盡避再繼續胡說八道。”
顏曦的存在,令焰寶寶止住和顏融之間無所顧忌的交談。
室內變的安靜下來。
顏融沉悶的喝著酒,焰寶寶躺了會,就又好動的爬起來,挪到桌子旁,對一盤已經涼掉的點心發動總攻。
“你怎麼忽然醒了?”平時這個時候都是雲焰再掌控身體,誰知今天很突兀的,焰寶寶早醒了這麼多。
嚴格來算,這一日,雲焰存在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
焰寶寶不理解的抬頭,“忽然頭很痛,就睡不著了。”
是因為雲焰方才懷疑他就是那個戲弄他的‘贗品’薇薇,心情激蕩,所以提早喚醒了焰寶寶嗎?
“要不要喝酒?”顏融把雲焰方才喝了一半的酒壇子遞過去。
焰寶寶雙手推開,“才不喝,辛辣無味,喉嚨一直連到肚子裏都火辣辣的。”
顏融今天才注意到,貌似焰寶寶是滴酒不沾的。
望著那張埋頭苦吃甜品的男人,顏融的眉毛簇緊,在眉心處糾結,總覺得仿佛有很小的東西被他忽略了,而那就是解決一切難題的鑰匙,就像是亂麻的線頭,隻要揪住了,現在眼前遇到的困窘便迎刃而解。
可,那究竟是什麼呢?
雲焰嗜酒,雖然沒有他喝的凶,但也算是杯不離手的那類型。
可是焰寶寶半點不沾,即使強迫他喝一杯,臉也立即紅撲撲的,滿嘴酒氣。
雲焰不喜甜,他帶來的十幾道菜,其中有三道是蜂蜜、糖為主要調理的,他都半口沒動。
焰寶寶卻在有許多的選擇之下,優先的去吃這三道。
雲焰總是若有所思、高深莫測的神情,長期身處高位的習慣,不管看誰都是那副俯視的傲然。
焰寶寶則眼神清澈,平和近人,除了某些特殊的人之外,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喜歡湊近人群的。
從前顏融以為這些都是焰寶寶在一點一滴學習的過程中養成的習慣,因為和雲焰生活的環境不同,所以他們的脾氣和愛好自然不大一樣。
現在看來,真實的原因怕是不隻如此。
雲焰和焰寶寶,好像完全是互補的。
他喜歡的他厭惡,他避之不及的他躍躍欲試。
一個像是光,另一個則是影。
相輔相成,互為補充,且,相互仇視,厭惡。
雲焰一提起焰寶寶,就咬牙切齒的恨意濃濃,如果手裏有把弓和足夠的箭,他能把焰寶寶變成篩子。
焰寶寶雖然從沒有提起過雲焰,但是瞧見他不遺餘力的給另外一個自己設置阻礙,就知道他心底裏其實也不是真的如同表現出來的那樣無動於衷。
那麼,可不可以這樣來解釋。
雲焰或者焰寶寶,一直就是同一個人。
隻不過,焰寶寶是雲焰一直努力壓抑的另一麵,他不想表露給外人知道,極力掩藏,奮力撲殺的,軟弱和善良。
借由中毒的契機,焰寶寶化成了另外一抹獨立的靈魂,在雲焰陷入昏迷的沉睡時出現,從懵懂無知到快速的學習,像海綿似的吸收知識,直到獨擋一麵。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顏融嗖的站起來,腳底下喝掉一半的酒壇被踢翻,泛黃的汁液流出老遠,“焰寶寶,你。”
雲焰大眼看起來無辜又清澈,“怎麼了?”
他的臉上還粘著橙黃色的玉米粒,粘糊糊的粘著。
“沒事,你吃吧,不夠還有。”顏融唇角抽搐了下,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沒錯。
雲焰是多麼愛整潔的人,從頭發絲到腳後跟,纖塵不染。
反觀焰寶寶,能邋遢就絕不幹淨,明明可以也吃很優雅,他偏偏鍾愛豪放的狼吞虎咽。
這也是雲焰極力壓抑的欲望嗎?他一直希望像焰寶寶那樣隨心所欲,不考慮任何後果,自己想做什麼隻管去做,更不去理會別人的眼光。
可憐,他把自己裝在名叫規矩的套子裏,想鑽出來,卻發現口都紮緊了。
中毒是個契機,焰寶寶這個意味變成了必然。
雲焰每天存在的時間越來越短,不是因為焰寶寶和他在搶地盤,而是雲焰自己的潛意識也更願意像那樣活著。
或許,他一直都在期盼這樣的生活,隻是,太多的羈絆,躲不開逃不掉,明明那是心底最強烈的渴望,雲焰也隻能選擇無視。
他不是在為自己而活。
他的生命,更多時候屬於火神教,屬於魯國,屬於在逆境中爭權奪勢,屬於一次次的死裏逃生。
他還有妹妹,頂天立地的兄長,永遠都不可以軟弱。
但是,雲焰就真的沒有累了想休息的時候嗎?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焰寶寶從何而來。
顏融無奈的望著一臉樂和,傻笑不已,甚至還在吮吸手指尖的焰寶寶。
歎息一個接著一個。
雲焰自己都不想那個背負著沉重的他存在,那麼他這個所謂的神醫,該怎樣挽救一抹對世間毫無留戀的靈魂?
夜色深沉,月兒被烏雲掩蓋,無數隻星星在天空捂著眼。
顏融不知道自己究竟喝掉了多少酒,為世事無常,為人未必勝天。
他的身旁,是捂著肚子仰睡在軟榻上,不斷輕柔的焰寶寶,他吃完甜品,又把剩下的菜肴一掃而空,明明早就吃飽了,卻因為食物太美味,而舍不得停嘴。
直到受不了,才大喊著肚子痛。
雲焰隻好去藥箱裏幫他找自製的消化藥,用了很大的劑量,才止住雲焰的腹痛。
顏融這會兒,除了無語外,已經找不出語言來形容焰寶寶。
不過,他很喜歡雲焰現在這副模樣,或許對他來說,此刻的輕鬆是一生來前所未有的,所以,雲焰日漸消失,焰寶寶取而代之。
上天安排的命運還真是神奇,它奪去了一些,又還回來一些,不管你樂不樂意,到頭來還是要屏息接受,沒有選擇的餘地。
雲焰怪病的根源被顏融找到,隔天,他便趁著顏曦和桃小薇在一塊用午膳的時候,找了個借口過去,既蹭午飯,順便商量解決之策。
頂著顏曦一記又一記的冷眼,顏融一餐飯吃的很是舒爽。
桃小薇對他很熱情,不住嘴的勸。
她每歡迎一次,顏曦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接連幾次,連碗筷都放下,再不吃了。
“你來究竟想說什麼?”忍住把顏融丟出去的欲望,顏曦把桃小薇拽到自己另一側坐,不讓顏融愛著她,那麼親熱的聊天。
“來看看薇薇妹妹,瞧咱們住的東西院,竟然都十幾天不見了。”顏融徒勞無功的把凳子往桃小薇身邊靠了靠,可惜中間隔著個顏曦,他再想象方才似的近距離接近已是不能。
肚子都要笑痛了,老七今天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醋味大的很,坐他身邊都有些嗆鼻子。
“他是你的弟妹,不是你的妹妹。”顏曦認真的糾正,考慮要不要直接伸手,把顏融的臉外帶那惱人的笑意都按到盤子裏去。
揮揮手,“那有什麼區別,不是都帶個妹,那就是我妹妹,是不是啊,薇薇妹妹?哇,你怎麼笑的那麼開心,像一朵盛開的。”
顏融的凳子粉粉碎。
他早有預料,顏曦夾著內勁的手掌襲到,顏融已經輕巧的閃到了一旁。
“多好的椅子,若是送到當鋪,至少也能換五兩銀子。”哀怨的瞪眼,怨顏曦敗家,就算是皇上,也不該這麼浪費。
“九鼎!”顏曦冷聲才起,隱在暗處的侍衛應之而入。
“爺?”
“明天派內侍營的人把二王妃護送過來,多去些人手,路上若出了差錯,全部提頭來見。”顏曦說的冷意凜凜,把一肚子火氣都發在別人身上。
九鼎登時肉皮子一緊,沉聲鄭重答應,“您放心,我會讓最可靠的人去。”
顏融望著九鼎離去的背影,笑的更甜了,勾過另一隻椅子,坐在正常的位置,離女主人很遠,抬起頭來又剛好同顏曦交談。
“皇上真是體恤臣子,為兄感激不盡,實乃千古之明君,帝王楷模。”高帽子一頂頂的扣過去,顏融好話說的一點不口軟,反正在顏曦麵前,他也藏不住心思,再多敗壞些形象,於全局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