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蝶道:“師父,別說了,我扶您出林。”
梅靈點了點頭,在她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楊徊呆呆立在院中,聽見屋內胡不笑、桑小青兩夫婦的爭吵之聲,他卻還不肯相信,淩幻虛真的已經走了。她走了,燒還沒有退,就一個人悄悄地走了。
忽聽柯子楓的聲音道:“她走,是不想被逼著殺你。”
楊徊歎息道:“我知道。”他回頭望著他,半晌又道,“可是我寧願讓她殺了我之後,隨兩位師父回星宿海,以免再在江湖受苦。”
柯子楓便也輕輕歎了口氣,忽然又微微一笑:“可是她也是不會殺你的,我知道。”
楊徊凝視著他,還未開口,已聽見胡不笑的聲音道:“好了好了,我們再去找她。”兩條人影自屋中閃電般掠出,旋及不見。
柯子楓望著,道:“你打算如何?”
楊徊看著他,終於道:“你呢?”
柯子楓回頭,兩人對視良久,終於同時點了點頭。
段羽仙微微蹙眉,低頭望了地麵,沒有說話。
他麵前是武當首徒苗吾傑,微微冷笑道:“飛霄劍客聞名天下,以段兄的輕功與機智,不難尋到那魔女的下落。”
段羽仙沉默半晌,道:“可惜我並不像世人想象的那樣傑出……”
苗吾傑打斷他話,道:“盧掌門痛失愛子,如今又身受重傷,青城一派,又怎能不全力追緝凶手?”
段羽仙眸中忽現出痛苦之色,這麼久以來,在他心中反複不已的,也就是這幾句話。作為青城派的弟子,掌門之令不可違。然而,他又怎麼可能去殺淩幻虛?
苗吾傑眸中現出幾分狡詐,又道:“盧掌門若知道段兄如此推辭搪塞,一定會很失望。而天下人,恐怕更是驚詫了。”
段羽仙忽然抬頭,決然道:“你不用再說了。我既是青城弟子,自然不會違背掌門之命。”
苗吾傑微笑道:“段兄答應了?你準備怎麼做?”
段羽仙輕輕歎了口氣,一抹無奈在他眸中呈現,緩緩道:“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苗吾傑唇角含著一絲冷笑,轉身離去。
段羽仙緩緩低頭,凝視著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終於又輕輕自語:“為什麼我們當中,一定要有一個人死去?”
賈星正自閑逛,忽見一人匆匆走過,卻是武當派的苗吾傑。他反正閑來無事,又是最喜歡打聽人隱私的,於是悄悄跟了過去。
苗吾傑卻盡向偏僻處行去,不多時已到了城外,他在一個隱密處立定,四下瞧了一眼,賈星忙躲進樹叢之中,卻見苗吾傑麵現不耐之色,似在等人。
賈星心道:“這道士為什麼會來這種偏僻的地方等人?難道是會情人?”暗暗發笑,忽聽果然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你來了。”
他心中大樂,探頭望去,想看看這道士的情人是個什麼模樣,一望之下,不禁張大了嘴巴,作聲不得,隻見那女子秀美絕倫,一身淡黃衣衫,正是魔教“追魂使者”關欣儀。
賈星麵上變色,知道這必是一個大陰謀,自己卻因為好奇卷了進來,稍不小心必然性命不保,當下屏住呼吸,不敢稍動。
隻聽苗吾傑冷冷道:“你遲了。”
關欣儀道:“我有事耽擱。你那件事辦得如何?”
苗吾傑冷冷道:“你放心。這一次他們二人之中,至少有一個會死。”
關欣儀道:“最好死的是淩幻虛。”
苗吾傑瞧著她,忽然一笑道:“你恨她是不是因為楚天雲?”
關欣儀冷冷道:“你管不著。”
苗吾傑道:“好,那我就不管。你和高軒現在是不是還在模仿淩幻虛的手法殺人?”
關欣儀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
苗吾傑笑道:“落到這步田地,也是她咎由自取。本以為逼得她走投無路,她會加入聖教,想不到還是沒有用。”
關欣儀冷哼了一聲,道:“教主早就不該抱有幻想,早殺了她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苗吾傑微微一笑,忽地臉色一變,喝道:“什麼人?出來!”
賈星大吃一驚,以為已被發現,卻聽樹叢一動,一男一女已自藏身處躍出,卻是餘飛揚與薛青鸞。
薛青鸞氣得發抖,道:“苗吾傑,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奸人!”
苗吾傑冷笑道:“死到臨頭,我不與你們計較。”向關欣儀道,“他們就交給你,我先走了。”飄然而去。
關欣儀冷冷向二人道:“你們拔劍吧。”
餘飛揚與薛青鸞對望一眼,心知不是她的對手,卻也隻有放手一搏,於是同時拔劍,向關欣儀刺去。關欣儀輕輕閃過,長劍已狠辣異常地逼到。
忽然有一劍直插進來,將關欣儀長劍蕩開。她吃了一驚,急收劍抽身,隻見那人已然落地,卻是楊徊,他身邊站著的,正是柯子楓。
她知道已無法取勝,身形陡然拔起,瞬時不見。
楊徊救了餘、薛二人,知道他們對自己沒有好感,並沒有回頭,已向柯子楓道:“走吧。”縱身而去。
餘飛揚忍不住道:“楊……”見已追他不上,隻得罷休,心中卻想,總有一日,要把今日所見所聽之事,都告訴他知道,好讓他不再誤會淩幻虛。
他忍不住又望了薛青鸞一眼,既然那些各派弟子都是魔教之人假冒淩幻虛所殺,那麼她的弟弟,是否真的是淩幻虛所殺呢?
夜色正濃,初春的風卻還夾雜著冬天的氣息,竟然還有大片的積雪未溶。
淩幻虛踏雪而來,卻又來到了那日嚴玉傑慘死的地方。淡淡的月色下,那日嚴玉傑倒下之處,儼然正有一個人影。
淩幻虛走上前去,隻聽那人輕輕一歎,道:“你來了。”白衣微微拂動,他的身體卻不移動分毫。
“段羽仙,”淩幻虛凝視了他,“為什麼約我來這裏?”
段羽仙深邃的眸中如深深的井水,讓人捉摸不透,他淡淡道:“嚴玉傑死在這裏。”
淩幻虛沒有說話,卻微微地咬了咬下唇,夜色抹去了她眼中一瞬的傷感。
“你相信是我所殺?”她終於再次開口。
段羽仙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我不相信,卻又隻能相信。”
淩幻虛頭痛欲裂,這麼多事糾纏不清,她忽然感到厭倦了,於是轉過身去,不再看他,隻淡淡道:“那麼你殺了我,隻要我死,一切都可以了結。”
段羽仙的神情一黯,可是淩幻虛並沒有看到,他望著她的背影,半晌才道:“我的確應該殺你。”
淩幻虛不語,如果真是非死不可,她倒寧願死在段羽仙的劍下,他們算是朋友嗎?也許不是,可是至少都還互相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