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軒看了片刻,終於轉向楊徊,道:“你已受傷,我本不該與你交手,可惜……”他慢慢垂下眼眸,這才道,“我身不由己。”
楊徊已經輕輕拔出自己的長劍,又輕輕用衣袖拂拭,這時才微微笑道:“我明白。如果今天必勝的是我,我也未必會放棄這種機會。拔劍吧。”
高軒輕輕一歎,劍已出鞘。
劍光寒,劍亦無情。
不知過了多久,忽見高軒長劍疾閃,楊徊衣上已現點點血痕,在這危急關頭,淩幻虛心神大亂,轉身飛撲,已擋住高軒劍勢。
劉曉寒的劍光如影隨形,已刺入淩幻虛後心,這一刹那,她眸中忽現出迷茫之色,劍勢也緩了一緩。
就在這一緩之間,淩幻虛長劍疾轉,也刺入她右肩。
四人乍沾還分,已有三人受傷。
淩幻虛隻覺身子軟弱無力,長劍落地,人也向後倒去。楊徊丟開長劍,要去扶她,自己卻也力盡難支,於是一起跌倒在地。
劉曉寒不顧還在流血的傷口,喃喃道:“你的劍法,你的劍法不再是當年我初見你時那般犀利,為什麼?”
淩幻虛不語,卻握緊了楊徊的手。
劉曉寒凝視著她,道:“我還是不能真正地擊敗你。你敗,是因為你心中有情,劍下亦有情。”
淩幻虛忽輕輕道:“你心中,又何嚐不是有情?”
劉曉寒聞言,不禁退了幾步,道:“不會。我自小練的就是無情的劍法,我又怎會再有情?”
忽聽高軒在旁道:“曉寒,動手吧。”
劉曉寒呆了一呆,道:“我……”
高軒見她遲疑,心中一歎,提起長劍,道:“好,你既不肯親自動手,那麼我來好了。”長劍便要下落。
劉曉寒本能地舉劍,擋住他下刺的長劍,道:“不要。”
高軒凝視著她,道:“你……你果真不肯殺他們?”
劉曉寒呆了半晌,終於低頭道:“淩幻虛,你說的不錯,原來我也還是不能做到心中無情。”
高軒望著她,忽低聲道:“曉寒,你不要怪我。”劍光一閃,已有血濺出。
劉曉寒直退到崖邊,麵色煞白,胸前白衣已被血所染紅,她驚愕莫名,顫聲道:“你、你……”
高軒道:“他猜到你不會忍心,所以叫我殺你,對不起。”
劉曉寒道:“是他?原來他……這麼狠……”忽一俯身,已抓起淩、楊二人,轉身躍下。
高軒急追至崖邊,隻見水流甚急,早已不見了三人的影蹤。
他輕輕一歎,並不去追,已轉身離去。
湯伊琴道:“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隻聽那女子道:“這是聖教的刑堂地牢,難道你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湯伊琴怔了一怔,已明白幾分,道:“我、我是峨嵋弟子湯伊琴,不知怎麼被他們抓來這裏。”她想起高軒,心道:“一定是他的師父不肯答應他,他現在怎樣了?會不會有事?”一顆心忐忑不安。
那女子道:“你是峨嵋弟子……”似在沉吟,忽又道,“那你可認識青城派的弟子?”
湯伊琴道:“雖不算熟知,卻也略知一二。”
那女子道:“你、你可認識段錦羽?他、他現在還好嗎?”語氣中竟有幾分激動。
湯伊琴怔了一怔,道:“這、這我倒沒有聽說過。他是青城弟子嗎?我隻知道青城掌門是盧皓月,他的師弟‘飛霄劍客’段羽仙是青城第一高手,還有……”
忽聽那女子低聲驚呼,顯是心中激動之極,良久才顫聲道:“你、你剛才說,段羽仙?”
湯伊琴道:“是啊。”
那女子一時沉默無言,又過片刻,才又開口道:“他是青城第一高手嗎?那他師父又是誰?”
湯伊琴道:“是鐵心先生,現在已經歸隱了。”
那女子“啊”了一聲,顯是有幾分失望,道:“鐵心先生?”半晌又道,“段羽仙是什麼模樣,他現在哪裏?”
湯伊琴道:“他大約隻有二十來歲,相貌可英俊得很啊,劍法在當今之世也可排入前五名。不過……”她忽地想到,這女子如此關心段羽仙,必是與他有什麼淵源,不禁心下遲疑,該不該告訴她段羽仙的死訊。
那女子甚是著急,緊問道:“不過什麼?”
湯伊琴改口道:“不過我一直在一個小鎮裏藏身,也不知他現在在哪裏。”
那女子又是失望地“啊”了一聲,輕輕吟道:“少年煙雨飛錦城,老去從頭化羽仙。那麼,你又有沒有聽說過顧錦城這個名字?”
湯伊琴道:“沒有啊。對了,你究竟是誰?”
那女子沉默片刻,道:“告訴你也無妨,二十三年前,我是聖教教主柯岩的義女,我叫穀輕盈。”
湯伊琴驚呼失聲,半晌才道:“那你、你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裏?”
穀輕盈緩緩道:“多少人一生迷惘,都隻為一個情字。我又如何能例外?”
高軒靜坐在溪水邊,任一春的柳絮,飄飄灑灑在他肩頭。
“你現在,可是也在想念著我?是我不好,明知你陷身於此,卻沒有辦法救你。”他默默地想,不禁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忽聽腳步匆匆,有人直奔過來,道:“你!是不是你去殺了楊徊,還有她?”正是柯子楓。
高軒回過頭去,隻見他麵上滿是焦急之色。“是。”他淡淡答,“是你爹逼我前去,你既然不能阻止,我又能怎樣?”
柯子楓頹然後退,一張臉變得煞白,半晌才道:“你,你殺了她?”
高軒道:“誰?你關心的,是楊徊,還是淩幻虛?”
柯子楓默然,半晌才道:“你隻需要告訴我他們的生死。”
高軒淡淡道:“若死的是楊徊,你將如何?若死的是淩幻虛,你又將如何?”
柯子楓麵色更是蒼白,忽然又鼓足了勇氣,大聲道:“如果楊徊死了,我會趕去她的身邊安慰她,勸她好好活下去;如果是她死了,那、那我也不願意再活下去了。不錯,我就是這麼一個重色輕友的人。”
高軒凝視著他,道:“原來你也情深至此。”忽然大笑起來,道,“我們真是可笑。你父親用我所愛的女人逼我去殺你的愛人,我們全都是為情所苦,卻又不得不去拆散別人的幸福。”
柯子楓訝然道:“你愛的女人?”
高軒轉過頭去,望著溪水,道:“我本已決定與她一起退出江湖,可是你爹卻抓了她來,要我去殺楊徊和淩幻虛。”頓了一頓,他又道,“不過,我想他們並沒有死。”
柯子楓眼中現出光芒,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