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很快就到了,室友們翹課的翹課,請假的請假,都心急火燎地趕著回家,家遠的就參加學校組織的春遊。而我,既不想回家也沒心情出去玩。我怕見到母親鬱鬱寡歡的容顏,也怕見到父親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更討厭親戚們終日對我耳提麵命的要撮合他們複合。我不明白,他們既然已經分開了,為什麼還好像彼此牽掛的樣子;既然依然彼此牽掛,為什麼還一定要分開?
表姐一家要去參加海夕的婚禮,這七天我注定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度過。我租了十幾本言情小說,買了一堆零食和方便麵,窩在床上,打開單放機,吃零食聽音樂看小說。對很多女孩子來說,這是最奢侈的消遣,而對於我來說,這隻是消磨時間和排遣寂寞的一種方式。看著那些虛構的愛情和幻想的浪漫,我隻想苦笑,如果現實中的愛情故事都像小說的結局一樣,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那麼離婚率就不會逐年上升了。但仍然有許許多多青春年少的小女生們願意相信這些故事,幻想自己是故事中的女主角,殷殷期待著自己命中的白馬王子,其中也包括一年多以前的我。可笑啊!而正是這些幼稚而可笑的故事伴我度過了孤獨的漫漫長夜。
丟掉最後一本,天色已經蒙蒙亮了,時針指向淩晨五點,我整整看了十四個小時,晚飯也沒有吃。終於有了一絲睡意,我關掉單放機,往被子裏一縮,燈也不關,衣服也不脫,抱著滿床的小說睡覺。
電話鈴聲震天響,把我睡夢中吵醒,該回家的都回家了,該玩的也都出去玩了,昨天下午我跟母親通過電話,這時候誰會打來?我用被子蒙住頭,不去管它。鈴聲停了,過了一會兒又鍥而不舍地響起來。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爬下床,抓起聽筒很衝地問:“誰啊?”
“沐陽,是我,表姐,你趕快找一件最喜氣的衣服換上,我們一會兒去接你。”
我滿頭霧水,“接我?去哪兒?你們不是去參加婚禮了麼?”
“就是去參加婚禮,先不多說了,見了麵再跟你解釋,快換衣服啊,到你樓下再給你打電話。”
放下電話,我才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眼前金星飛舞,好不容易視線清楚了,我一看表,六點三十五分。“天啊!”我無力地呻吟,我才睡了一個半小時。
翻箱倒櫃的也找不到一件喜氣的衣服,我怎麼知道什麼樣的衣服算喜氣?猛然瞥見江平掛在床頭的一件紅色羊毛絨外套,就這件吧,參加婚禮麼,當然是紅色的喜氣。
牙齒刷了一半,電話鈴又響了,我含著牙刷含糊地應道,“好的好的,五分鍾,再給我五分鍾。”
衝到樓下,看到一輛車,表姐一家和寧海辰都在車裏。
表姐打開車門問:“你暈車不?”
“不暈。”
“那你坐後麵,我坐前麵,我暈。”
我乖乖鑽進後坐,旁邊坐著潔兒,那邊坐著寧海辰,表姐坐前座,姐夫開車。
我問:“為什麼叫我一起去?”
表姐揮揮手道:“別提了,海夕的什麼同學,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昨天半夜得了急性闌尾炎,今天一大早給我們打電話讓帶一個女孩過去跟車。大清早的我上哪兒給她找女孩去?幸好想到你。咦?你這件衣服什麼時候買的?我怎麼沒見過?”
“室友的。”
“瞧你,”表姐責備我,“幹嗎穿人家的衣服?”
“我自己沒有喜氣的衣服啊。沒關係的,我們宿舍總是互相穿衣服,大家習慣了。”我說著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
潔兒道:“小姨穿紅色很漂亮,要是沒那兩隻熊貓眼就更漂亮了。”
我輕輕地打了她一下,她吐吐舌頭轉頭問:“你說是不是啊,哥哥?”
寧海辰道:“吵醒你了吧?”
“還好。”我說著又打了一個嗬欠。
姐夫道:“你們平時早操不都是六點麼?怎麼困成這樣子?”
“哦,昨天晚上一夜沒睡。”
表姐驚道:“不睡覺幹什麼了?宿舍不是隻剩下你一個人了麼?”
“看小說。”
“你們這群孩子。”表姐又氣又無奈,“就不知道那些小說有什麼魅力,我上課的時候總見下麵有女孩子看。”
“嗯。”我含糊地應了一聲,車子晃晃悠悠的,我的眼皮自動自覺地合上。
一會兒就聽潔兒叫:“小姨,你壓到我了。”
“哦。”我驚醒,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坐直身子,不久又斜下去了。
寧海辰道:“潔兒,到哥哥這邊來。”他抱過潔兒,自己坐到我身邊,揉揉我的頭發,笑道:“看你,頭發都沒梳吧?”
“嗯。”我下意識抓抓亂發,還是不太習慣有人碰我的頭發。
他指指自己的肩道:“困就靠著我睡。”
“沒事。”我強忍著打嗬欠的衝動,靠著他睡?感覺總是太親昵了些。
車子上了高速之後平穩許多,路兩旁的景致變得單調乏味,我的眼皮開始打架。忍耐、忍耐、忍耐,我在心中默念,念著念著就沒有意識了。
“沐陽,醒醒,醒醒,沐陽,到地方了。”
“啊?”我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看到表姐的臉,她站在車門外麵,輕輕地搖我。
“醒醒,到了,下車了。”
“哦。”我習慣地伸個懶腰,手肘碰到一個人,我一仰頭就看到寧海辰含笑的眼,而我的頭就枕在他右臂上。我驚得猛然坐起,“當心”,他迅速伸手按住我肩頭,避免我的頭頂跟車頂棚來個親密接觸。
我匆匆忙忙下了車,紅著臉道:“不好意思,我怎麼睡著了。”
“沒事。”他偏頭示意,“這邊還一個呢。”我再看,原來潔兒也靠著他睡著了。
姐夫把潔兒抱出來,表姐拉著我道:“走,我帶你去見新娘子,順便化個妝。”
“啊?”我慘叫,“還要化妝啊!”
原來跟車的都是些成年且未婚的女孩子,根據各地的風俗不同,可以有四個、六個、八個不等,加上新娘剛好是單數,新郎接過去之後將新娘留下,女孩們還是雙數回來,取成雙成對之意。若是在古代,這些女孩就是陪嫁的丫頭。接親時女孩坐後麵,前麵坐一個未成年的男孩,叫做押車的。到了婆家,新郎要給押車的和跟車的紅包,紅包給得滿意,押車的才下車,跟車的要看押車的行事,如果紅包給得少,押車的不下車,那就慘了,這媳婦一定接不進門。我小時候也參加過親戚的婚禮,不過那時候未成年,又不是男孩子,所以也不懂這些,隻知道每次三姨家的表弟拿了紅包都羨慕的要命。這一次,我也有紅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