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3 / 3)

“我,我在——”我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我在大操場,行政樓門前。”

“好的,你進樓裏去,天快黑了,外麵風很大,你在大廳裏等我,聽到沒有?”

“嗯。”我抽泣著放下電話,抹了兩把眼淚,走上台階,看到過路的人好奇地看向我,又下來,我才不要站在大廳裏給別人笑話。我走到大樓拐角處,把自己窩進角落,這裏背風,又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天色漸漸暗淡,隨著夕陽的金光漸漸散去,我的眼淚也一點點幹涸,我覺得自己真的又傻又幼稚,就這樣哭著跑過了半條街,又莫名其妙地給寧海辰打電話。呆會兒他來了,我怎麼說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沐陽,沐陽,秦沐陽——”隱約中似乎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站起身,朦朧的夜色中看到一個人的身影在大操場上搜尋,大聲地喊:“秦沐陽,沐陽,你在哪兒?”

我走出角落,喊:“我在這兒!”

他聽到聲音轉向我,夜色裏,目光中閃爍的焦灼異常晶亮,他幾乎飛奔著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肩頭,劈頭就吼:“不是叫你在大廳等我麼?你跑到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凶的眼神,沒聽過他這麼凶的口氣,心中一陣委屈,眼淚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抽噎地道:“你那麼凶幹嗎?我隻是不想像個傻瓜似的站在大廳裏給人家笑話嘛!”

他長長地吐了口氣,鬆開我肩頭,揉了揉我的頭發,放軟聲音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心裏一急口氣就重,別哭了啊。”

我本能地甩開他的手掌,用力地揉亂了他碰過的頭發,心裏一陣別扭,眼淚掉得更凶了。我討厭他揉我頭發,像哄小孩子似的,更討厭他也用同樣的方式哄別人。

“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伸出手來,習慣性的又要揉我的頭發,我反射性的一把揮開,“啪”一聲,重重地打在他手背上。我一愣,怯怯地抬眼看他,他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掌,目光緩緩轉向我,俯低頭,對著我的眼睛,用好輕柔好溫和的聲音道:“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那麼凶,我隻是擔心你。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有人欺負你了?”

可惡,他為什麼能夠這麼好?甚至比白大俠還好,害我的眼淚繼續泛濫成災。我猛地撲到他懷裏,拚命搖頭。沒人欺負我,每個人都對我很好,如果不是太好了,我也不會這樣傷心。

寧海辰順著我的頭發,柔聲哄道:“別哭了,你跟我說句話好不好?總要告訴我你為什麼哭。”

“白大俠,白大俠他……”我打了個嗝。

他顫聲道:“他死了?”

我用力搖頭。

“哦。”他舒了口氣。

“他,他說,他說喜歡我。”我一麵哭一麵說,聲音全都變了調,“我覺得心裏好愧疚,如果我當初沒有躲著他,或者答應跟他交往,他走的時候就能少一點遺憾。可是,可是現在,你不知道他說完之後那一臉虛弱的笑,就像我在他心上插了一刀。嗚……”

“傻丫頭!”他的胸腔傳出隆隆的震動,“這不是你的錯,你同情他不等於喜歡他,那不能減輕他一絲一毫的痛苦,你明白麼?”

“不!”我抬起淚痕斑駁的臉,“你不明白,你不明白那種感覺,那種恨不能殺了自己替他做點什麼的感覺,我心裏好難過,”我用力抓著自己的胸口,“就像有隻大手在這裏揉,用力的揉,揉得我喘不過氣。”

“沐陽。”他慌張地拍我的背,“別哭了,你停一停,你哭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一直搖頭,不停地打嗝,困難地喘氣,就是停不下來。眼前突然一暗,一種溫熱的東西貼上我的嘴唇,深深地吞噬了我所有的嗚咽。是寧海辰的唇,他,他他他,他在吻我。我驚惶地瞪大眼睛,直直地對著眼前放大的麵孔,暗黑的夜幕模糊了他的五官,隻有那雙往日溫和的眼眸,像啟明星般閃亮得不可思議,仿佛要把我的心神都吸進去了。

我傻了,完完全全的傻掉了。白大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還能感覺到震驚和難以置信,但此刻我的大腦中一片空白,忘了反應,忘了哭泣,甚至幾乎忘了呼吸。

他緩緩離開我的唇,晶亮的眼眸湧上淡淡的笑意,輕輕地道:“聽說製止女孩子哭個不停的最好方法就是吻她,果然有效。”他用溫熱的手指擦拭我的眼淚,“看,現在不哭了吧?”

“你……”我驚飛的魂魄一點一點地回來,慢慢將他的臉龐和笑容映進腦海,還有那句似真似假的玩笑話。製止女孩子哭個不停,所以他吻我?好,好,好可惡的說辭!我心中說不出是委屈、傷心、氣憤、尷尬、羞愧……還是其他什麼感覺,五味陳雜,總之是忘了剛剛為什麼哭了。

我想象別的女孩子被人吻了該是什麼反應?打他一巴掌,還是躲在他懷裏繼續哭?我本能地抬起手掌,可是望著他唇邊的溫柔笑意,還有他看著我手掌時眼中那抹一閃而過的近乎絕望的傷感,就怎麼也落不下去,咬了咬嘴唇,最後握成拳朝他的胸口砸下去,胡亂地哭喊:“可惡,可惡,你真可惡,我已經這麼傷心了,你還要欺負我。你欺負我,你欺負我,我要告訴表姐去,我讓姐夫把你剁了丟進河裏喂魚。”

“好好好,”他握住我一通亂打的拳頭,“隻要你不哭了,把我喂蛤蟆也可以。”

我瞪著眼叫:“喂王八。”

“好,喂王八。”

“你可惡。”

“是,我可惡。”

“以後不準再欺負我。”

“好,保證不再欺負你。”

“也不準你……”我突然住了口。

“不準什麼?”

我衝口想說不準你再揉別人的頭發,可是,可是這樣好像霸道了點,不講道理了點,“也不準你——不準你把今天的事跟別人說。”

“好,不跟別人說。”

看著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態度,我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仿佛有什麼東西丟掉了,又仿佛想找什麼東西來填滿,眼睛鼻子一陣熱,我抓著他的衣襟道:“寧海辰,我又想哭了。”

他慌張地道:“怎麼又哭?剛剛不是說好了麼?”

“不管,我就是要哭,這次不準你吻我。”

他盯著我洪災泛濫的眼睛,重重地歎口氣,解開自己的外套,將我的頭按進他溫暖的胸口,無奈地道:“好吧,那就哭吧,我把胸膛借你靠。”

“哇——”一聲驚天動地,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能哭,幸好我的臉埋在他胸前,別人看不到。我已分不清是因為傷心還是因為委屈,總之就想靠在他身上好好地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