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沒有時間?有時間的話就出來一起吃飯吧。”慕容靜水笑眯眯地給齊東陽打電話。
齊東陽含著笑聽那邊說完後開口:“晚上嗎?晚上應該有時間吧。”
“那時間地點你來定,定好了跟我說一下就成了。”慕容靜水應了一聲,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做了個鬼臉,這樣就算是交往嗎?一起吃吃飯,說說笑笑,她主動,他接受……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不過……慢慢來吧,並不是所有的愛情開始都會一帆風順的對不對?
她喜歡齊東陽,得抓住機會。
而且他也願意接受她。
如今能找到一個自己喜歡、對方又願意接受自己的人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她找到了,應該慶幸才是。
齊東陽笑著掛了電話,慕容靜水就是有這樣的魅力,主動、積極,生機勃勃得像株生命力超級旺盛的植物,盎然春色無邊。
和他認識的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看向門外,隱約可以看到那枚翠色玉簪的主人埋首工作的樣子,認真而心無旁騖。
她怎麼可以這樣?
把自己保護得那麼好,一點兒情感都滴水不漏的樣子。
怎麼可以這樣?
她是怎麼做到的?
她究竟當他是什麼?
他霍然起身,大踏步朝她走了過去。
阮秋笛隻覺得自己眼前仿佛有光線細明滅,抬眼,便看到齊東陽麵色嚴肅地朝她走了過來,那一刻,她心跳如擂,不知所措。
耳邊仿佛有細細的聲音在唱,又仿佛如遊戲通關時的音樂聲在響。
噔噔噔——
噔噔噔噔噔噔——
他想要做什麼?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倆的異常,那一刻,隻他們彼此,仿佛心知肚明。
阮秋笛幾乎要認為,他知道她的事了……
敲門聲突然響起,眾人詫異地回頭,就見一個男人懷中斜斜抱著一大束百合靠在門口對著他們微笑。
是個很斯文的男人,戴了副眼睛,笑起來的樣子很溫暖,暗色衣褲,整個人仿佛如包容一切的夜,深不見底。
他的眉眼並不俊美的過分,但是就是看著舒服,無一處不順眼,很有親和力的樣子。
他是誰?
那一刻,眾人不約而同在心裏如是反應。
花香幽幽,眾人看著那一大束似曾相識的百合。
他是……
“司駿?你怎麼會現在來這裏?”阮秋笛驚訝地看著他。
“山不來就我,我隻好就山,”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看一眼茫然的眾人,打了聲招呼,“你們好。”
阮姐那個神秘的男人——FLOWERSPRINCE?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原來是他!
阮秋笛急急走了過去,低聲對他開口:“你來這裏幹嗎?我還在上班呢!”
“你也不來找我,我隻好來找你了。”他低低一笑,將那花送到她手上,“喜歡嗎?”
阮秋笛悄悄回頭看一眼同事,咬了咬唇,“同事們都在看呢。”
“隨她們看去,我就是要她們都看到。”他笑吟吟的,看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齊東陽,這人他倒是認識,那天還送過他呢。所以他客氣地對齊東陽略略點頭示意。
齊東陽悵然若失,站在那裏沒動,回給他一個澀澀的微笑。
阮秋笛將那花接過來拉著司駿就朝門外走去,“你跟我出去說話。”
“難道我就這麼見不得光?”司駿笑著跟眾人示意,然後被她拉了出門,到隱蔽的地方去。
“你在說什麼啊?”她抱著那束花,瞪著一雙剔透如黑白水晶般的眼眸看他。
司駿心下不自覺地軟得一塌糊塗。
總是這樣,即便有再多抱怨,看到她的時候,卻總是會不自覺地替她找出各種理由來說服自己。
他這一生,栽定在她的手中,她卻毫不知情,纖弱的手總是緊緊握起來,不知道自己掌握的是他一生的幸福。
“秋笛。”他含笑看了她片刻,輕輕軟軟地開口。
“嗯?”她抬頭看他,不知道他要跟她說什麼。
他卻沒有說話,隻是那樣含笑看著她,看到她漸漸覺得局促不安的時候,才又開口喊她:“秋笛。”
“什麼事?”她低著頭,眼睛隻在地上來回巡視。
“晚上,我請你吃飯吧。”他才開口慢慢地說。
她微一遲疑,他卻立即堵住了她的話:“我們已經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
話音裏居然被她聽出了一絲不忍睹聞的請求,阮秋笛抬頭看他,眸清如水,整個人恍如暗香疏影,過了片刻,略略一點頭,“好。”
他卻十分開心,頓時眉眼都舒展開去,“可不許反悔。”
“不反悔。”她笑著搖頭,卻暗暗心驚。
這世界上除了父母兄弟等至親之人,原沒有規定誰一定要對誰好,可是他這般,仿佛她小小一個允諾,便是一生一世的歡愉。
他這般愛她,她何以為報?
“工作還好嗎?”她輕輕開口。
“挺好的,一起合作的醫療項目也談得順利極了。”他笑著點頭,看著她長長頭發挽成的發髻,上麵斜插的玉簪翠色欲滴,越發人如秋棠,朧煙似霧,單薄得像抹影子。
“你先回去吧,晚上再來接我。”她抬頭跟他說話。
“好。”他笑著,人卻沒有動。
她疑惑地看他,不安地動了一下,手裏抱著的花束的包裝紙便隨著發出“沙沙”的聲音來。
他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將她連人帶花,一起牢牢地擁入了懷中。
“司駿?”她似是想推開他,他隻好用了三分力氣。
聳在她耳邊低低開口:“秋笛。”
她停了下來,小聲地開口,語氣裏有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哀求:“司駿?”
他的一顆心一時輕飄飄飛升,一時重重砸下,隻覺得每根神經都被什麼的粗糙的東西扯磨得生疼,隻好將她擁得更緊。
她無法掙紮,他的擁抱激烈而灼熱,仿佛被壓抑得太久而一朝爆發的火山。
這樣喜歡,卻總是這樣痛……
她淚流滿麵,在他懷中無聲抽泣,隻覺得整顆心糾結在一起,仿佛被看不見的刀刺得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司駿察覺到她的身子在懷中顫抖,隻好輕輕鬆開手去,卻看到她淚眼的樣子。
“對不起。”他隻好拚命道歉,伸手幫她擦掉眼淚,“是我太孟浪了。”
不是因為他。
她搖頭,看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有太多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麵爆發了一樣。
他幫她輕輕拍著背,心下默然。
“你……你先回去吧。”她低著頭從他身邊急急跑了過去,沒有直接進辦公室,反而去了二樓的洗手間。
她這個樣子若是進辦公室,說不定會被人以為是怎麼怎麼著了呢。
司駿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從自己麵前消失,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要怎麼樣,才可以徹底打開她的心呢?
不是全憑熱情就可以走近她,她心裏,一定是有著什麼而難以開口的,究竟要怎麼樣,才可以讓她專心的,隻看他一個人呢?
他終於走下樓去。
牆壁上,他的影子被拽曳出奇怪的形狀,朦朧又暗淡。
洗手間裏,阮秋笛看著鏡子裏濕漉漉的自己出神。
鬢發上被濺上了水,一顆顆細密輕薄的水珠附在發上,輕絨絨一片。
她皺眉,鏡子裏的人也跟著皺眉。
她撇嘴,鏡子裏的人也跟著撇嘴。
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可是這樣的她,這一刻,她突然陌生到恐懼。
這不是她,不是她……
她到底是誰?
她能抓住的,又是什麼?
鏡子裏光線一暗,有人走進了洗手間,她慌忙抹了一把臉後從鏡子前走開,把那花也給抱了起來。
百合香若有似無地充斥她渾身上下,她如在夢中,腳步遲疑。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看到齊東陽正在說電話,修長手指抓著手機,斜依在牆壁上,唇角揚起,微微地笑,“說定了,我晚上去接你。”
語音輕快,麵色溫柔,唇角弧度柔和,她立即明白過來。
他卻回頭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從她身邊走過,徑直要下樓去。
擦肩而過。
她隻隱約聽到,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她耳邊“嘩啦”一聲後摔得粉碎。
他卻突然停住了腳,驚詫地回頭看她一眼,然後才走了下去。
他也聽到了嗎?
下午五點後。
“阮姐,來應聘的人找不到咱們公司。”還沒一會兒,就有人叫了起來。
公司裏因為業務拓展的關係,最近要招聘一些新人上崗,所以她們這兩天也正在忙這個。
她抬頭看了她們一眼,發現再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睛,才稍稍放下心來,剛才那群丫頭紛紛打趣她問她是不是被感動得哭了,她隻好搪塞過去。
“跟他們說清楚公司的地址了嗎?”她問那個同事。
“說清楚了,可是那人找不到,”同事歎了口氣,“難道咱們公司就這麼難找?”
她突然想到之前自己上班時的遭遇,輕輕微笑,站起了身來,“我下去看看好了。”
“求之不得,謝謝阮姐。”負責培訓的同事正在忙著找培訓資料。
“不客氣。”她笑了一下,直接就出了門下樓。
沒有什麼,隻有她一個人走在下樓的方向,腳步聲輕輕回響。
心裏空蕩蕩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什麼掏空了似的,不過這樣也好,就好像有淚,卻不必擔心會因為淚太多會不情自禁地哭出來一樣,免得尷尬。
她多希望可以這樣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什麼也不用考慮、什麼也不用麵對的時候為止。
可惜她隻能走到一樓,就不得不停住了腳。
腳下是冰涼光滑的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似的。
隔著一扇明亮的玻璃門,齊東陽正在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