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少爺……”石奇趕來彙報,“千水小姐和風姑娘似乎都感染了風寒。是不是要請大夫來看一下?”
正在看書的蕭天摯輕皺眉頭,“我去廂房看看。”說完,大步起身離去。
大概是趕路途中招惹了病疾,正是初春,天氣還並不太暖,一不小心,桑千水和風幽然兩個會武功的女子竟然同時生起病來。本來風幽然內力深厚,這點小病並不會礙事。而桑千水雖然病中,可是好動的她才不願意待在房間內養病,於是拉著師姐到屋外竹林裏聊天。蕭天摯到房間的時候當然是找不到人。略一思慮,明白桑千水的去處,他笑著搖搖頭,轉身往青竹林中走去。
春風飄逸,竹葉沙沙作響,嫩細的新竹葉間的枝條輕曳,仿佛有生命般的招手,起舞。潤濕如酥油的地麵上,春草雖不濃密卻是青春昂揚。風雲堡中的竹子乃是蕭烈霆親手所栽,用的是極寒之地的竹苗。想這些竹種在那冰天雪地中仍能挺拔蒼翠,在風光宜人的風雲堡更是自由伸展,成為奇特的一景。從粗壯濃密的竹林邊緣望進去,隻是蓊蓊鬱鬱的一片翠色。那蒼勁婆娑的竹幹上記刻著歲月的痕跡,驕傲地宣布它們的生命力,而稍稍近些,嫩芽給人的是新生的欣喜。而在這廣袤的竹海中心,有一座小巧精致的八角飛簷涼亭。木褐色的支幹橫梁,亭頂蓋上古樸典雅的五彩圖案,雅致的設計,再加上陽光普照,金燦燦的光芒給亭子鍍上琉璃瓦般的色澤。這景致仿佛是浩瀚的綠海中一葉幹爽悠然的扁舟,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斜坐在涼亭中的風幽然微微仰起臉蛋,烏亮的發絲在風中悠然飄揚,潔白輕逸的紗質衣裳層層疊疊地描繪出盈弱的身形。雪嫩的皓腕柔柔地揚起,撫去那垂落在稍有蒼白的臉上的發絲,即然為她增添了一分絕塵的飄逸。
蕭天摯剛撥開枝葉,發現她們的時候就看到這個畫片。視線突然凝固了,溫和的笑容也定住,他心口仿佛被捶了一拳似的震蕩,腦海裏全都映著風幽然纖麗的身影。也許她沒有傾城之姿,然而不知道怎麼的,她眉宇之間顯露的是與幹淨平凡外表所截然不同的柔媚絕麗。似乎定格似的,蕭天摯心心所想的都成了風幽然,幽然,幽然……果然是幽靜飄然……
“我覺得這裏是整個風雲堡最美麗的地方了!師姐你認為呢?”桑千水獻寶似的跟風幽然說。其實她們師姐妹在師門內並不太多接觸,感情也沒有很深。可是到了風雲堡,隻有風幽然一個可以談心的同性朋友,外向的桑千水自然不會放掉這麼一個師姐的功用。
撫去亂發,風幽然靈目輕移,沒有泄露出她已經知道蕭天摯的到來。淡然微笑,風幽然靜靜地說:“嗯。果然是好景致。我喜歡竹呢。”
“噢?為什麼?”桑千水好奇地問。師姐在師門中總是少言,這次還是第一次說出心意。
“因為竹是生命力強盛的植物。翠然梟傑,孑然自我,永遠不斷伸展,不會頹廢停頓。所謂一劍翠竹穿雲天,就是如此的。”
“我都……沒有這麼覺得耶……”皺眉的桑千水似乎正在努力理解師姐的話語,卻被蕭天摯拍手聲音截斷。她一偏頭,看到聲音的主人頓時高興起來,“蕭大哥!”
蕭天摯從密林中步出,邊拍手邊讚歎地凝視風幽然,“好個‘一劍翠竹穿雲天’!沒想到風姑娘如此豪情。”
風幽然嫣然而笑,低垂眼睫,“沒什麼,隻是隨便說說罷了,讓蕭盟主見笑了。”
“叫我天摯吧。”
風幽然抬起頭來,對蕭天摯說:“可是盟主剛才也叫幽然‘風姑娘’,想必是不想讓幽然誤會什麼……”
“幽然。”蕭天摯當下說出她的名,不作解釋即能讓風幽然了解自己並無疏遠之意。
風幽然輕笑,“天摯。”
旁邊的桑千水奇怪地看著兩個人眼神交錯,看不懂其中的意味深遠。直覺中似乎有什麼是她所不能了解的。桑千水不太喜歡他們之間的感覺,於是嬌嗔道:“蕭大哥找我們可是定下遊訪的日子了?”
蕭天摯溫柔地一笑,“我本來是要告訴你們的。可是見你帶病還不好好靜養,自然要小懲一下,這遊玩嘛……”他故意拖長聲音,吊她的胃口。
桑千水一急,趕忙求饒道:“好啦,好啦,是我覺得待在房間裏太悶,才拉師姐出來透氣的。”
“這裏風大,萬一再度著涼加重病情就不好了。”
“我下次不敢了啦。”
蕭天摯親切地撫撫桑千水的小腦袋,臉上充滿了寵愛的笑容。
風幽然在一旁靜觀蕭天摯和桑千水的談話,心裏對於他們的關係或多或少有些疑惑。因為蕭天摯對於桑千水的感情似乎隻是停留在親人的態度上麵,而桑千水應該說是習慣了依賴蕭天摯,他們就是缺少了情人之間那種熱情。又或許是她沒有了解透徹?她心裏打起問號。
正在猶豫之際,突然林外響起了琴聲。對於樂器十分熟悉的風幽然隻是一聽便知道那把琴的價值不菲。風幽然用的是風依然留下來的紫檀古琴。琴弦乃是用千年冰蠶絲所製。這種蠶絲堅韌,冰硬卻不易斷裂,弦音悠遠清亮,是稀世之物。不過相對的,能在千年冰蠶絲上彈奏的人數遍武林大概也隻有曾經的風依然和現在的她——風幽然了。因為要在冰蠶絲上彈奏不但需要深厚的內力引起蠶絲共震,更要絕佳的技術才能克服蠶絲天然的硬度。
而現在所聽到的琴聲顯然是水紋玄鐵所製的琴才能發出的。能夠彈奏玄鐵弦,此人對於樂奏的技巧也不會差。風幽然揚眉,沒想到在風雲堡內也有如此厲害的琴師。
桑千水一聽到琴音,立即知道彈奏者其實是蕭海野。她突然想起在峨嵋山上曾經無意中聽到風幽然的琴藝,大眼溜溜一轉,頓時想出消遣的辦法來。
“蕭大哥,那是海野哥的琴聲吧。”
“嗯。”蕭天摯朝林外一望說。
“那讓海野哥進來與風師姐比試比試可好?”
風幽然一驚,不知道桑千水怎麼得知自己懂琴一事,雖然表麵上無動於衷,但是內心早已起了暗殺之意。她佯裝惶恐地說:“我彈得不好,不能跟海野大哥相提並論。”
桑千水調皮地一笑,“師姐就別謙虛了!我在峨嵋偶然聽過師姐的琴技,師姐的琴聲美妙得差點讓我呆掉呢!”
“你……什麼時候聽到的?”
“就是那次峨嵋上次弟子比武大會以後啊。我……嘿嘿……”桑千水不好意思地看了蕭天摯一眼,又說:“我那次偷遛出會場,結果聽到師姐在後山獨自彈琴,那琴音簡直是繞梁三日不絕般好聽呢!”
風幽然稍稍放心,知道自己那次純粹隻是練琴而已,所以殺氣也立時收斂起來。
蕭天摯看著風幽然,眸子裏不知不覺又多了些東西,“海野也喜歡弄樂,你們互相切磋一下吧。”
風幽然見蕭天摯都這麼說,知道自己今天逃不過要彈琴。或許這是一個可以引起他注意的方法,風幽然略微思索該拿出多少實力跟蕭海野切磋,便答應道:“好,既然天摯你堅持,那幽然就獻醜了。”
蕭天摯見風幽然已經答應,便順手摘下一片竹葉,兩指並起稍微驅動內力在竹葉上寫了些什麼,手輕輕一揮,竹片已經倏地射出林外了。
風幽然雙眼微微眯起,能將輕如鴻毛般的竹葉射得那麼遠,看來凜元陽氣名不虛傳呢。風幽然以琴音殺人,但並不代表這種方法很輕鬆。因為這種方式殺人實質上是耗用自己的內氣來震毀對手神誌,令對手五髒六腑都碎裂。雖然風幽然的內力十分深厚,可是現在她開始懷疑蕭天摯的內功或許在自己之上。
須臾之間,竹林中又多出兩道人影,原來蕭風勁也來了。桑千水一看到他,賭氣地一噘小嘴,不理會他,轉身到蕭海野身邊撒嬌:“海野哥,我剛才聽到你彈琴彈得那麼好,跟師姐比比吧,也好讓我解悶嘛!”
蕭海野笑著說:“讓我們費盡心機彈琴原來就是為了讓你解悶?”
桑千水臉蛋一紅,連忙解釋:“解悶是其次,切磋才是其一!”
“以你的水平恐怕也聽不出什麼參差吧!”蕭風勁譏笑道。
“你!”桑千水頓時被他的話氣結。
風幽然連忙說:“好了,好了,我們比就是。”她又看向蕭海野,尋問道:“海野大哥可願意與我切磋琴藝?”
海野有禮地回道:“當然,不過這琴乃是玄鐵所製,其弦質較普通琴弦堅硬些,讓在下換一座可好?”一般來說,琴弦,特別是女子所用的琴弦,應該用柔軟又有韌性的金屬製造,這樣弦的震動才會理想些。這是稍懂音樂的人所共同知道的。而蕭家三兄弟雖不是個個精通,但是也知道這樣的常識。
風幽然微微一笑,柔聲答道:“不用了,我可以的。”
在蕭家三兄弟驚訝的眼神中,風幽然輕輕接過蕭海野的玄鐵琴放在亭子中央石桌上,再端坐跟前。素手輕撫,纖指在根根緊懸的弦上順勢滑下,清靈的琴聲頓時充斥涼亭。
風幽然抬頭,星眸中閃動著欣賞的笑意對蕭海野說:“果然是好琴!”
隨後,她再度輕垂眼睫,細長濃密的纖睫在略顯蒼白的臉上遮起小小的陰影。微風閃過,一頭黑緞般烏黑柔亮的長發瞬時化作纖密的網,閃耀著柔媚,也似乎包圍住了蕭天摯的心房。蕭天摯壓下心頭特殊的感覺,雙眼卻不能製止地凝望著輕逸的風幽然。
纖白的柔腕輕移,修長的五指瞬間波動數根琴弦,聲調各異的弦在挑動之下和諧地混合,成為清冷的序曲。奇異的是,靜聞琴音,仿佛遠處傳來的是“叮叮”的風鈴聲音,與琴弦幽明古典的聲音融為一體。婉轉的樂曲逐漸急促,原先柔弱的音符逐漸變得悠揚。在場的幾個人突然覺得身心變得順暢無比。漸明漸弱的上下起伏中,隱隱約約透著滄桑和震動,仿佛是波濤拍岸,又像是傾訴世間萬千變轉。似乎是映襯著這世間絕音,細風吹動下的竹濤相互撞擊,搓動也慢慢明顯起來,仿佛從亙古傳來的清靈的笑聲。緊接著,是四麵八方的聲響,竹葉摩擦,江湖拍擊,簫聲,錚聲,混合著根本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個方向,隻是隨著那清晰而又婉轉的琴響轉動。霎時,天地仿佛就為這琴音而存在、而震撼!弦音再度漸漸轉弱,漸漸明晰。纖手在琴麵上上下下急速躍動著,剛才的笑聲漸止,四麵的震憾也不覺消失,留下的是一抹憂鬱,再而是微弱的喘息,絲竹之音,世界外的雜響也靜寂下來,然而人們卻不敢驚動似的仍然靜止……風幽然雙臂突然定住原地,纖指在細細的琴弦上顫動,停止……
在場的人們,竹林外正在勞作的人們,風雲堡外忙碌的人們,都靜止了……似乎不相信剛才聽到的乃是人間之音。摒息,讚歎,幽怨,歎息,逐漸在人群中散開……人們仿佛做了一場夢一樣,為了自己突然放下手中的事情呆立著而納悶著。喧嘩再度響起……忙碌再度繼續著……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認為自己剛才是在虛幻之中……
然而在竹林涼亭中的人們親眼目睹了琴弦的孱動,親耳傾聽了天籟之音,卻不能相信自己是在夢中。靜寂半晌,桑千水最先清醒過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證明自己是實體,然後才開口說:“天!簡直是……絕響……簡直不是人間該有的音樂啊!”
蕭海野也欽佩地說:“果然是天籟,我想不用比試了,我甘拜下風。”
而在一旁的蕭天摯仍然深深凝視著風幽然,迷惑地看著她平凡的臉頰。他不知不覺沉浸在她的幽然、她的馨香中……
最後清醒過來的是蕭風勁,他有些不穩地走到石桌跟前,一手也試著撥幾下琴弦,脆硬的琴弦隻發出呆滯的振動聲音。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風幽然說:“你是怎麼彈琴的?簡直是不可思議啊……”風幽然但笑不語。
“剛才聽聞琴聲之中摻雜著不同的聲響,還有女子的笑聲,是——”蕭海野請教道。
風幽然解惑:“琴道——心道,神道,氣道。心、神、氣皆與世間自然萬物結為一體,即得精髓……”接著她有些淡然地望向遠方,仿佛是在懷念著什麼,“這首曲子是我為我娘所作,稱為《紅顏笑》,故而你們可以聽聞笑聲。”
桑千水小心翼翼地試探:“師姐的母親已經去了?”
“嗯。”風幽然勉強一笑,“在我七歲那年,母親被仇家誅殺,死在我麵前。你們一定以為既然母親已死,為何我要作一首《紅顏笑》來紀念她。”看著他們,她又說:“因為我覺得,她在天之靈一定不希望我為她落淚心傷,所以我笑著緬懷她的點點滴滴,這樣我就可以時時刻刻記得她。”
“師姐的仇家是誰?我們為你報仇!”桑千水聽聞風幽然的描述,立即正義凜然地說。
風幽然苦笑著搖頭,烏絲頓時幻化成音符跳動在風中,“不要……”她正要站起來,卻眼前一黑,身體綿軟地倒向一邊。離她最近的蕭風勁看到她的傾倒,立即扶住她的肩膀。而風幽然則虛弱地倚進他的懷裏。
蕭天摯眼睛驀地射出致命的光芒,緊盯著蕭風勁擁著風幽然的雙臂。他一向柔和的臉部線條僵硬起來,嚴肅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緊緊握起拳頭,心裏的怒焰灼燒著,他努力壓製,卻不明白在壓製著什麼意念。
而桑千水看到此情此景,竟然也反常地驚叫:“你放開她!你怎麼能……”話沒有說完,看到幾個人訝異的神色才發覺自己的失態,才微微降下聲調地說:“師姐還沒許人呢……”
蕭天摯上前把風幽然移到自己懷裏,輕輕一提氣就把橫抱在胸前,讓她枕在自己懷裏。蕭風勁和蕭海野當場愣住。隻有桑千水很奇怪地並沒有注意蕭天摯,低頭沉思著什麼……
沉穩的聲音響起,打破不尋常的寂靜:“我送她回房間。”轉身,蕭天摯輕柔地抱著風幽然離去。而桑千水沉思半刻,突然抬起頭來,以從來沒有過的複雜眼神看著蕭風勁。心房忽然開始覺醒,她開始明白些什麼了……她也折身快步離開。蕭風勁被她的眼神怔住,看到她急促的身影,不明所以地追上去……
涼亭之中隻剩下蕭海野。他高深莫測地看著遠去的兩對人影,輕搖竹扇,看來這個女子果真會給風雲堡、他的兄弟帶來深遠的影響啊!是好是壞呢……
“呃……”嬌弱的呻吟從紅唇中逸出,懷裏的風幽然睜開黑眸。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似的,她輕輕皺眉思索著,晶瑩的眼眸一抬起就對上蕭天摯深邃的目光。“我……”她驚慌地搖晃著想要下來,卻被蕭天摯堅實的雙臂牢牢圍著。她隻能不知所措地注視著蕭天摯,不明白他動作的含義。他緊抱著她,心裏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像剛才那樣失常。而現在看到她晶瑩的麵孔,心裏竟然湧起異樣的滿足。他盯著她的紅唇,隻想深深地吻她。他不會讓別的男人碰她!即使是自己的兄弟也一樣!
他在嫉妒?風幽然心裏似乎了解什麼了。
“你醒了?”
“嗯……”水瞳閃爍著,風幽然淡淡地應道。
視線交織,心思也變得遙遠……沉寂旋轉……
不覺近黃昏了,火霞逐然升起,從雄偉如宮殿般的飛簷冉冉掠過。萬千光華染進秋水盈瞳,成為瑰麗的海。一路漫漫,遙遙無期的熱情如春蠶吐絲般細致晶瑩地滲透,一絲一絲,一縷一縷,成為聯係兩個人心中惟美的琴弦,微微顫動著。驀地,火龍吐珠般,烈焰霎時吞沒天地,蕭天摯大掌執住風幽然沁涼的頸,把她掌握在懷裏,兩唇相接觸,****爆發,不可收拾……
幾天後……
站在連廊躊躇不定的蕭天摯靜默著,聽聞那若有若無的絲竹斷斷續續地響著。嘴角浮現出苦笑,你在她房邊站著做什麼?為了那天的吻道歉麼?
唉!一時的****沒有想到是如此熱烈,根本沒有辦法阻擋似的發泄而出。你已經是有婚約的人了嗬……
遙遙月色下,房門大開,靜寂的夜包裹世界,風幽然的纖指在琴弦上有一下沒一下撥動著。忽然,空氣中傳來極其微弱的蕭聲,對一般人而言,那是不可聞的,然而風幽然卻足以辨別音質。她摒住氣息,傾聽著……是他——柳青易?她張開明眸,施展出輕功,從房門一躍而出,輕盈的身形在屋外樹幹上一點,靈巧地避開樹林中的枝幹障礙,快如閃電地轉眼消失在茫茫霧氣中……
風雲堡外,一處宜人的山地之間,稠密的樹林外有一片空曠的草地。一抹青色身影盤膝而坐,像是在等待什麼人。一個極輕的落地聲音之後,從密林中走出尋聲而來的風幽然。
向四周一望,發現隻有他一個人之後,風幽然壓低嗓音問他:“有什麼事情?”
那個男人抬起頭來,瞳中的癡迷乍現,卻因為深受重傷而答不上話來。
風幽然走近為他撫脈,隨即問道:“跟唐門的人遇上了?你中了劇毒。”
“我……知道……”
沒再說什麼,風幽然在他身後盤膝坐好,導運內力,雙手一翻,拍擊在他被後為他驅毒。
風幽然並非無情,隻是早年淪落江湖,看過太多紛爭,了解到過多的感情隻是自己前進的負累。驚人的天賦,早熟的深謀遠慮加上駭人的野心勃勃,造就她和母親相同的性格,不為別人而停留,一生隻為達到目的而活。然而這並不代表她們就是十惡不赦,隻要能夠達到目的,她們會不擇手段,但是卻也不會隨意傷人。對於別人的幫助也一定相還。風幽然的出生便是這樣的例子。風依然曾經欠下風幽然父親的一分情,而她並沒有什麼錢財償還,更不會以身相許,毀了她稱霸武林的野心,所以她委身風幽然父親一夜,即而有了風幽然,還清恩情,所以世人根本不知道有風幽然這個春風吹又生的種子的存在。而同樣的,風幽然一次練功被人驚擾而走火入魔,柳青易路過而救了她。所以她教會他一支曲子,隻要他有麻煩,她會來相救償還人情。
半個時辰左右,風幽然慢慢睜開眼睛。感到她的內氣已經將毒素逼與胸口之際,她回收內力,再重重一擊,柳青易身體一顛,一口淤血吐出。他稍稍提氣,發現內息平穩順暢,知道自己已經沒事了。
睜開眼睛,柳青易虛弱地轉身,迷戀地看著風幽然易容後的臉,腦海裏展現的卻是那絕塵的姿容。“謝謝……”
風幽然站起來說:“人情我已經還清,從此再無瓜葛。”說完身形一轉,瞬時沒如樹林……
“幽然……”想要挽留風幽然的柳青易才伸出手,風幽然身影就已經消失了。他垂首苦笑,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是永遠也追不上她的。唉!難道說他們就此緣盡……
“我一定會得到你!”雖然風幽然根本聽不到,柳青易仍然對著她離去的方向誓言著。凝望片刻,他也一提氣,離開了……
樹林中閃下一個人影,竟然是蕭天摯!他原本打算跟風幽然解釋那天的情不自禁,卻讓他看見她虛耗自己內力來救人的一幕。以她絕佳的輕功和深厚的內力,不像是在峨嵋隻待了四年的樣子。那她到底是誰呢……那個讓她奮力相救的男人又是誰?蕭天摯驚覺自己對於她身份的懷疑遠不如他此刻心中的嫉妒情緒。是什麼……讓自己那麼在乎風幽然呢……
原來他根本是愛上她了!一向心誌堅定的自己什麼時候隻為她而柔軟?可是自己根本沒有資格愛她啊!對於這門指腹為婚的親事,他從來沒有多作考慮,因為他一直以為娶桑千水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從小長大,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少,而他也很喜歡她。可是,僅僅幾天的時間,他的心意就更改了?二十幾年來,這門親事第一次讓他躊躇了……
水銀瀉了一地似的月光下,獨留蕭天摯一人苦苦思索著,心念再不能從風幽然身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