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障天下傷心處(3 / 3)

桑枝那一口,決計沒有留下半分情意,咬得著實狠,著實恨!

她渾身都在發抖,這一口咬完她轉身就跑,風憐懿咬牙一把扯住她,“桑枝!”

桑枝發了瘋般掙紮,“你放手你放手,我們都合夥起來欺負我,全部都是騙子,混蛋!”她尖叫起來,“我討厭你們討厭你們,放手!放手!”她對著風憐懿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叫著叫著,聲音嘶啞起來,幾乎要跪了下來,“放手……我求求你……風憐公子,你放手好不好……”她捧著臉跪倒了下來,雨水沾濕了衣裳,“我不可以丟下鳳兮一個人……他會死的,會死的……”她的聲音分辨不清,帶著哭腔。

風憐懿搖搖頭,“你不想他死,我卻不想你死——”今夜誰踏進奉和殿的大門,誰就沒有命活著出來了,桑枝,你明不明白?他自嘲一笑,“你不明白,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也不知道,他是鳳兮也好,朱文奎也好……我都不要他死,不要不要!”她幾乎趴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朱文奎,和簡皇太子,建文帝長子……哪一條,都是當今聖上朱棣的心頭大患,”風憐懿嗬嗬一笑,“桑枝……”他頓了頓,“你該死心了。”他說這句的時候,話語很涼,涼得好像夜晚的這場小雨,“你該明白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要做什麼了。”

朱文奎,和簡皇太子,建文帝長子——

桑枝愕然抬頭,天色好暗,暗得她看不清楚風憐懿是什麼表情。

雨沒有停。

奉和殿裏燈火通明。

朱棣坐在龍椅之上,身邊是司禮監居位第一的掌印太監魏延謹,也就是魏搖光的義父。座下還有兩人,一位神色清明,眉宇間有些雍容端莊,乍一看倒是有令人難以近身的威懾,正是錦衣衛指揮使陸折泠,還有一位就清秀了些許,恰是“建庶人”朱文圭。

偌大的殿內,這四人對坐等待。

今夜私下提審,事關皇室與朱棣的心頭大患,自然隻有身為皇帝近侍和近衛隊最高指揮兩人在此,雖然那兩人一向相看不順。今夜連殿門口的侍衛也撤去了大半,至於那位身份卑微的“建庶人”為何得以在此——

陸折泠倒是有些不以為然,似乎從頭到尾他沒有將這個人放在眼中,陸折泠這個人很少表現出盛氣淩人的一麵,但是往往在他麵前的人很少不覺得有壓力和威懾。他從來就對“建庶人”沒有什麼好感,也曾多次進言廢去此職,或殺或流放皆可,可惜朱棣並未采納。

如今那人可以出現在這大殿內,恐怕是對聖上“進言”了什麼吧,他雖然沒有興趣知道,但從魏搖光那個整天吃飽了沒事幹專門收集八卦的千歲公子那裏也混聽了不少。

“陸折泠,”龍椅之上,那至尊如今六十有一,聲音卻是異常的沉著蒼冷,朱棣眯了眯眼,轉頭卻去看了眼一直未抬頭的朱文圭。今日禮祭大宴群臣,建庶人本就不在這個範圍內,他卻私下執稟關於朱文奎的消息,朱棣是將信將疑,畢竟詔獄內還有個桑枝,此事又不可鬧得滿朝文武皆知,否則光是內閣和六部那幾個“忠心”不改的老臣與他杠起來,也算不得小麻煩——他對這類事,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所以草草結束了大宴,將人召到了奉和殿,今日得出朱文奎生死下落是勢在必行。他執起桌案上建文帝玉璽琢磨了半日,有些不耐煩,“為何人還未到?”

那瞬,一道驚雷劃過天際,“嘎吱”一聲,殿門幽幽然地開啟。

有人跨了一步進來,身上有一層薄薄的水汽,襯著背後電閃雷鳴,水滴掉落在地上。

殿內四人皆是一驚,來人輕衫輕袖,可惜被雨淋了幾分,淌下了水,那個樣子著實有些嚇人,就好像……是什麼冤魂爬出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