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2 / 3)

“爹,你怎麼哭了?”他抬起眼問他。

“今是除夕,爹高興啊!”可是他明明那麼不快樂,他為他擦淚。

“少華,將來若你遇到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子,遠遠看著便足矣,動不得真情。永遠也不要妄想娶她入門。”

“為什麼啊?”

“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阿笙說:“他大概是傷心過了頭。”

“我以前也是這樣想。”範丞曜趔趄地站起來倒酒,“阿笙,我爹說得沒有錯。”多麼無情的話啊,永遠也不要妄想娶她入門!他如今總算體會到那種感覺,情到濃時情轉薄!他要做那個無情的人,藏起對她的濃情眷戀。他從今往後,要做個無情的人!

“我要她好好活著,找個值得依靠的人做丈夫,一生幸福。”

“跟著你難道就不幸福嗎?”阿笙不懂這其中的道理。

他笑,“我們有什麼幸福可言。”整日刀光劍影,連他都累了。

“曜哥,你醉了。”阿笙去扶他。

“阿笙,我與你講,我真的愛著她,若是她不在身邊,我會覺得幹什麼也沒有意思。”

阿笙猛地清醒過來,“曜少,你醉了。”

“我想讓她待在我身邊。”

阿笙平淡地說:“把她接回來?”

範丞曜搖了搖頭,笑得淒涼,“她就像雲,在半空之中,我們就像湖水中的魚,她在我們的世界生存不了。我要她好好地活著。”他又倒了一杯。

阿笙搶下他的酒杯,“華少,你真的醉了。”他扶他上樓休息。

範丞曜第二日在頭痛中醒來,他揉揉頭,下樓讓喜鳳泡解酒的茶。他看到阿笙,“怎麼這麼早?”

“我昨日睡客房。”

他憶起他昨日與他對飲。範丞曜笑道:“好久沒有這樣與人喝到痛快。”

“你昨日醉了。”

“是嗎,記不太清,對你發酒瘋了?”他笑,阿笙覺得那笑更讓他難過。

“你當真什麼也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他反問他,“對了,昨日姚叔的貨運過來了,今日記得去點清楚。”

“華少。”

“嗯?”

“昨晚,葛小姐來過。”

他怔了一怔,極力保持原有的表情,裝作不在意地問:“什麼時候?”

“我扶你上樓之後。她說……”

“什麼?”

“她要與霍太太去南洋。”

噢,那雲終於飄走了!他的心向下一沉,“什麼時候走?”

“明日中午。”

阿笙與範丞曜開車到火車站時,葛薇蘭與沈月紅正要進月台。他終於還是說服了自己,他想要與她見麵。他遠遠地便瞧見了她,她比之前更加清瘦了些,生了那麼大一場病。阿笙上前去打招呼。

葛薇蘭對他微笑,範丞曜覺得自己撐不了多久,他有種想擁她入懷的衝動。他對她說:“我很抱歉。”

“如果你是說受傷的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兩個人說些不相幹的事情,似有默契,絕口不提感情。

“怎麼想到要去南洋?”

“霍先生去了那邊,他催桑桑過去已催了好多次。”葛薇蘭笑,打趣地說,“他們感情較好,一日不見如三秋兮。”這句話陡添尷尬,好似他們感情不好似的。

他淡淡地笑,心中千瘡百孔,揪得人發痛,“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她抬頭看他,“也許,永遠也不再回來。”

他真的沒有開口留她,葛薇蘭心想,若是他開口,她一定會留下來,可是他沒有。

範丞曜看著她與桑桑走入月台。

“若是她不在身邊,我會覺得幹什麼也沒有意思!”

範丞曜與阿笙坐在車裏,聽到火車離去時轟隆隆的聲響。南洋,隔了何止千裏!

他們終究像兩條平行線,偶爾意外地交叉了,可是那線還要無限地沿長下去,交錯的結果不過是越行越遠,比以前更加遙遠的距離!

葛薇蘭望著窗外,桑桑說:“這個人真是無情,一場變故,所有的事情都淡了一樣。到底是虛情假意。”

葛薇蘭流下了淚。他們到底還是沒能在一起,經過了那麼多風波,以為早已心心相許,以為可以這樣一直到老……

到底還是沒有在一起。

手指深深掐進肉裏去,手裏是那半塊吉祥結。

PARTI

“薇蘭,你整日在家不發黴嗎?要不要找點事做,或是找個學校念念書什麼的。”

“好哇,我去念書,有些什麼學校?”

“南洋女子學堂?南洋聯合大學?”

“南洋女子學堂,這個不錯。”

PARTII

“薇蘭,那邊那個頻頻瞧過來的是不是你同學?”

“哪個?月紅,你眼花啦?我讀的是女子學堂。”

“那他是誰?”

“哦,是瞧著眼熟,是徐穆學長!”

“你怎麼知道他名字?”

“當然是我認識他才知道他名字。”

PARTIII

“薇蘭,你今日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哦,學長約我吃飯。”

“哇,他當真追你。”

“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不是巴不得我早點嫁出去?”

“她今日去了南洋女子學堂。”

“她今日與霍太太去公園遇到了李肖生,他似乎對葛小姐有些傾慕。”

“今日徐穆約她吃飯。”

電話那邊總是公式化地說著她的行蹤,“她去了嗎?”他問。

“嗯,去了。”電話那邊回答。倘若她身邊有一個愛著她的平凡的男子,她與他一起生活,相夫教子。他以為他會開心,今日聽到竟如晴天霹靂般讓人震驚。

範丞曜從書房走到庭院,他坐在舊藤椅上,為何他今日竟有一種被人遺棄的感覺。她要開始她另一個全新的生活,是否她也會踮起腳來,在那人的臉邊印一個甜吻?是否也要那人終其一生,隻愛她一人?她是否已忘掉了他?月光如水溫柔地照在庭院裏,他記得她的每一個淺笑,每一次轉身。他思念起她的發,思念她衣角暗暗傳來的屬於她的香味。這滿心的惆悵如那深邃的星空,漆黑一片,無邊無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