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鸝搖頭,“小姐,奴婢想等你一起回去。”
束芙靈沉默一下,“累了你便先回去吧。”
紅鸝點點頭,看著他們一前一後地走進書房,小姐與少主……兩人距離越來越遠了,有時候她這個局外人看著他們的相處也覺得難受起來。
束芙靈輕輕地合上書房的木門。
“你想對我說什麼?”言鈺懷站在她身後問。
束芙靈轉過身,這才發現彼此之間的距離隻有一步之遙,她抬頭看著他的俊美的臉龐,雖然有點憔悴,可是也並未能磨損到他的俊秀。她近乎貪婪地看著他的臉,言鈺懷卻隻覺得詫異,他所認識的束芙靈是不會如此張狂地看著男子的臉龐的,但為何她今天卻是如此的反常?他皺了皺眉,心底的不安慢慢地擴散開來。
束芙靈收回她無禮的目光,她並無他意,隻是想好好地記住他的麵容,因為日後她和他永遠也不會再相見了。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你。”她驀然道,眼神是認真的。
言鈺懷想過她會對他說的話,他認為她會說她恨他,或是她討厭他,可是她卻說,她很喜歡他,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不由得叫他怔住了,“你……不恨我?”她身上的毒是他下的,她不可能不恨的。
束芙靈隻是搖頭,卻是沒說話。
言鈺懷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即使你父親的死與我有關,你也不恨嗎?”
束芙靈咬咬唇,再次搖了搖頭,“爹說過,他欠懷氏的始終是要還的。”所以,父親才要她忘記他,忘記束府的恨與仇,好好地生活。
“他早便知道我的身份?”他也並不吃驚,依束護的聰明,會猜出他的身份也不足為奇。隻是他卻選擇了不說穿,這是何故,僅僅是原因良心的譴責嗎?
“我不知道。”束芙靈輕聲道,父親處事的手法,即使是她也不容易明白。
言鈺懷不語,這不是她來見他的目的。
“言狀元,其實今天我來找你並非是要說這些……”停了一下,束芙靈猶豫一下,才接著道,“其實今天我是來……求你的。”
求?!她求他!
言鈺懷臉色有一瞬間的難看,她求他,她居然求他。
傲骨如寒梅的她居然放下尊嚴求他,他是應該高興才對的,他的仇人的女兒求他,可是他隻有震憾,隻有難受,他和她的距離越來越遠了,他知道他將要失去她了,她用行動來告訴他,他們彼此的位置。
束芙靈猛地跪下來,“求你……讓我離開……”她是試過離開的,可是言府的護衛並不放行,直至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早已是籠中鳥,縱使有翅膀,也飛不出去。
言鈺懷他……是想親眼目睹她的死亡嗎?
她連想也不敢去想,她怕碎成一片的心會因為這個答案而變成塵粉,隨風而去。
言府,注定是她這一輩子的傷心地,這裏有她愛的人,但那個人卻是會讓她崩潰的人。她突然好怕,怕自己還未來得及毒發身亡便已經崩潰了,徹底地失去自我,更怕自己的愛在某一天變成了恨,她不想恨他。
言鈺懷倒退了兩步,他已經沒有退路了,束芙靈的驕傲被他擊潰得一敗塗地,他毀了她的悠遊自得,他謀殺了她。
心,很痛,那把把他插得千瘡百孔的刀子要離開他的心髒了,可是他的傷,他的痛,還有他說不出口的愛……他要怎樣去處理?
“求你……”她閉上雙目,卻是阻止不了那淚水的溢出,請不要對她太過殘忍,她已經什麼也沒有了,隻想找個地方好好地過最後那一段平靜的日子。
至少,那段日子沒有傷心與難過,她隻想思念他。
無色的淚水一滴又一滴地掉在地上,濺起了小小的灰塵。
言鈺懷卻覺得那淚水不是掉在地上,而是落在他的心裏,像硫酸般地迅速地腐蝕他的心髒,他隻能痛苦地抽搐著,卻掙紮不出來。
“你……起來吧。”他聲音嘶啞地低聲喚道,“你想到那裏,我吩咐人送你過去.......”他無力地轉身,走到窗戶前,空洞地看著無垠的天空,她……要走出他的天空了,日後便是永遠,他和她還有再見的時候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
“謝謝。”站起來,束芙靈低聲道,“城南的郊區有一座尼姑庵,娘年輕的時候曾經在那裏祈過福,我想去那裏。”
言鈺懷呼了口氣,“是嗎?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束芙靈深深地凝視他的背影,“明天。”
言鈺懷沒說話,束芙靈也是,彼此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呼吸著有著他(她)存著在的空氣,傍晚,請不要來得太快!
他們心裏同時地湧出這句話。
束芙靈要離開的消息一下子便在言府蔓延開來,眾人不由得吃了一驚。
束芙靈在沉閨閣收拾東西,紅鸝回家與父母暫別,這一次離開,言鈺懷指定紅鸝和束芙靈一起去,束芙靈接受了。
在這裏過了大半年光景,一下子要離開,束芙靈其實也舍不得,可是卻是不得不離開。但等到真正要離開了,這才發現原來有那麼多的事物是她如此地眷戀不舍著。
“雷妹妹,怎麼突然就說要離開呢?”沉閨閣的門沒關,於婷倩很輕易地走了進來。
束芙靈笑了笑,“我本來隻是寄人籬下,現在找到合適的地方當然是要離開的。”
於婷倩當然不相信這套說辭,她看得到言鈺懷和束芙靈之間的情意湧動,但為什麼要離開呢?她想不透。“雷妹妹,你真的決定要離開嗎?”
束芙靈肯定地點頭,“是的。”
“沒有不舍嗎?”她緊追著問。
不舍?她想到言鈺懷,“有舍才有得,有得才有舍。”束芙靈很玄地回答道。
於婷倩從她的眼神看出她還是愛著言鈺懷的,“你不怕走遠了會被人遺忘了嗎?”她挑起眉問,瀲灩的大眼有所暗示。
束芙靈不語。既然決定了要走這條路,注定要傷心,她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