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深……”隻覺得頭沉得厲害,渾身無力的人呆滯的表情在幾秒鍾後終於出現了巨大的變化,“……你、你回來了嗎?”
“對不起。”他用雙臂抱住她,拚命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把你丟下的。對不起、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嗯。”她淺淺地笑了,想到自己又能回到這具溫暖厚實的懷抱裏。發現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她有些困惑。由於是裝飾得如同星級賓館的特等病房,她打量片刻才明白自己是在醫院,“我們怎麼會在這裏?”
“為什麼要絕食?你知不知道這麼做很傻?”他咬牙切齒地問,抱著她的手臂也加重幾分力道,恨不能將她摟進自己體內。
絕食?她嗎?方吉有點詫異,隨即想通了什麼似的笑了。
“你還笑?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對不起,我笑,是因為覺得這的確是件天底下最白癡的事。”她斂了笑意,裝出受教的懺悔模樣。
“知道就好?選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再像這次這樣了。”
“好啊,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她伸手摸他下巴上的胡碴,微微刺痛的感覺,卻連蘇醒的心也為此生痛。他為她擔心了,即使他不說,她還是能看得到觸摸得到。
“什麼事?”
“下一次一聲不吭地離開前,好歹也打個電話給我,讓我有解釋的機會。”
“對不起。”他悔得腸子都發青了,“我是個傻瓜,才總會擔心你不愛我。”
“的確是我隱瞞了你一些事情,對不起。”她也道歉,“我不能放棄同嚴森的合作,就像你不能放棄音樂一樣。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對他真的沒有任何感情,而且他也已經有了不錯的情人。那天晚上我去酒吧是見他情人的,正好江一也在哪兒,所以才會由他送我回家。”
“我不會再胡亂吃醋,因為你已經用最傻的方法證明了你愛我。”
是嗎?最傻的方法?方吉暗暗苦笑。事情似乎朝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著,幸好是好的發展,所以她決定不把真相告訴言喻深,就讓他認為她是為他絕食吧。難道告訴他,她隻不過是心情不好懶得動,想多熬一會兒,結果卻因為中暑而昏過去,最後才演變成了絕食脫水?
“你究竟去了哪裏?又怎麼會回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她也有疑問。
“沒辦法不想你,沒辦法忘了你再也不回來。”他幽幽道,“我像是一個必須依附你活著的影子,想想覺得悲哀,想想又覺得幸福。”
方吉滿足地笑了,並不再多問。他心裏的掙紮豈非就是她一直以來經曆的?想逃又不能逃,想麵對卻總缺乏勇氣。
“有沒有人說你常常任性得像個孩子?”她眯眼笑。
“啊,所以帶給你麻煩。”他吸了吸鼻子,因心情放鬆之後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異味,“我好像聞到一股怪味。”
“我也聞到了。”她也跟著用力吸鼻子,隨即便想到了原因,帶著種不好意思的尷尬,“你放開我,我要洗個澡,從你走後第二天我就沒有洗過澡。”
“啊?”言喻深嫌惡地皺起眉,然而手卻未鬆,“你、你還在掛點滴,再忍一忍。”
“你還是出去等我比較好。”不想讓他抱著渾身發臭的自己,她欲掙脫他的懷抱。
“不要動。”他固執地抱著她,“讓我再多抱一會兒,好不容易可以好好抱你了。”
有時候想不服他都不行,想不被他孩子氣的言行感動都不行。靠在他懷裏,她聞著異味的空氣,在經曆短暫的幾秒鍾忍耐之後,終於說出了曆來特屬於她的殺風景言語。
“我肚子好餓,想吃東西。”
“我去幫你買。”他隻能暗暗歎息地放手,“很快就回來,你好好躺著,別動。”
“知道了,我會好好等你回來。”她衝他笑,輕輕揮了揮戴著婚戒的右手。
他不禁抓住這隻插著針管的手,在戒指上落下一個許諾的吻。
他不會再離開她,不會再讓她無望地等他。他們的新婚蜜月今天才剛剛開始,如若非要有一個期限,他希望是——永遠。
一年後。
住在郊外別墅的言喻深和方吉一起去東之國看望正在靜心療養的林一賀,並且也在新年的時候到墓園祭拜了死去的皓銀。當情感終於穩定之後,言喻深又將精力移至自己喜愛的音樂上。由他擔任製作人捧出的一個新星迅速走紅流行樂壇,一張專輯中三首由他操刀製作的歌曲成了排行榜前十位久居不下的名作,當然年底的頒獎典禮他頂著新的身份依舊上台領獎。
與他總是風光無限的娛樂事業相比,方吉依然如以前一般低調。即使她作品的銷量比以前好了許多,然而仍是一個隻被一部分人接受的小作家。和嚴森合作的小說沒能出版,因為沒寫完。誠如凱所說,嚴森的眼睛失明了。他一直拒絕醫治,本想爭取時間先把小說完結,再入院治療。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沒完成的小說就擱在各自的電腦裏。
“找不到嚴森和凱,顯然他們不想再見任何一個熟人。”找了那對情侶整整一年的江一在新年的時候拜訪方吉,“能不能麻煩你一個人寫完?這麼好的一部作品,半途而廢實在可惜。”
“我也覺得可惜。”她也不無惋惜,“但是我不想獨自寫完它。一開始是嚴森找我合作的,這對他有特殊的意義。現在既然他能放下一切,那麼我就該尊重他的意見。除非他回來要我寫完這部小說,否則我會一直把稿子存在我的電腦裏。”
能理解方吉的做法,深深感到可惜的編輯再也沒勉強對方動筆,隻是開始熱絡地向筆名為“吉吉”的三流作者約稿。這事被死敵柳惡惡無意間知道了,最終鬧得雞飛狗跳才告一段落。至此後,“武俠”界皆知柳惡惡與江一兩個編輯是勢同水火的死敵。
言喻深有空的時候仍會充當妻子最忠實的讀者,隻是他已養成了一個習慣——絕不看作品的前言後記。他已不再去依憑一些文字猜測她是否愛他,畢竟每天相伴的點點滴滴已證明了他們情感的累積。
情人節的時候,他們來到“愛火花”的餐廳吃大餐。當樂隊的首席小提琴師拉起悠揚的舞曲時,言喻深將一朵紅得極俗的玫瑰花遞給了妻子。
“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可惜我不會跳。”她輕笑著接過他送的花。
“很簡單。”他拉起她,俯耳低語,“隻要讓我一直抱著你就好。”
餐廳外下起了淅瀝的小雨,裏麵卻是燈火燦爛,酒香四溢。眾多情侶皆紛紛相攜步進舞池,隨音樂旋轉著,將兩人緊緊相擁的身形掩埋於這一份溫馨的平凡中。
番 外
言喻深和方吉在結婚後不斷搬家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娛記們對曾經是流行樂壇天王級人物的“雷鈞”首領仍死抓著不放,定期定時地到他們家進行偷窺勘察,一副巴不得他們能吵個架鬧鬧離婚以供他們下筆有料的猴急樣。二是附近鄰居們不厭其煩的騷擾。有些自稱是“雷鈞”的忠實歌迷,沒事幹就來敲他們家門找言喻深大談流行音樂。還有一些則是追星族,三天兩頭跑過來拜托言喻深把他們介紹給當紅明星認識。更有勝者,竟死皮賴臉地求言喻深為他寫歌,捧其成為歌壇巨星。反正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這一次是三年來搬的第五次家,雖然所選的別墅一次比一次離市區遙遠,但居住麵積卻也逐漸擴張,以至於此次的新家是一處有些曆史的庭園式舊別墅。據說以前住的是一個頗有實權的政府官員,後來因涉嫌受賄、謀殺等罪名被拘捕,於是家道中落,其家屬隻能賣了這幢居住近三十年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