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得到了什麼?或許是平靜。
她回過頭來,朝樓下望去,沙發上已經沒有他的身影。
她微微一慌,轉眼定睛一看,他已經上樓,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倚靠在牆上靜靜地打量著自己。
她的心裏“咚”地一跳,站了起來。
“我打攪到你了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氣中震動。
江慎站在那裏,並不上前,淡淡地凝視著她。
“沒有。”他回答,聲音低沉而有質感,“回程的飛機順利嗎?”
“很順利。謝謝你通知小陳,今夜計程車很難叫。”
他直起身子,緩緩地走上前。阮素雪低垂下眼睛,掩飾自己略微無措的表情。大概是她與他單獨相處並不多吧,她竟然從來沒有發覺他的高度與身形竟然讓自己覺得危險。
“不用謝。”
江慎站在她跟前,沉下身子,在她的嘴唇上印下一個很淡的吻。
“晚安。”他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晚安。”阮素雪聽見自己很輕地說道。
他的吻,依舊淡漠。
第二天上午阮素雪起床,看看鍾表已經是十一點半。昨夜她一直沒有睡好,直到將近天亮的時候才熟睡了一會兒。現在外麵陽光明媚,門外繁忙的聲音讓她也再睡不下去。她拉開窗簾,看見外麵的園丁正在修剪花園的草木。正是秋季,除了深綠色的冬青,映入眼簾的便隻是金黃色的一片。
按下電話閃爍的錄音機,耳邊傳來好友幾人的聲音。
“小雪,我是娉婷。你什麼時候回來?”
“阮素雪!你一回來馬上給我和娉婷打電話,去了德國一通電話也不來,真是沒良心……哦,我是麗麗。”
……
阮素雪微微一笑,按下撥打鍵。
“於麗?”
她還沒有說完問候,隻聽見電話那邊抽氣的一聲,然後麗麗明亮的聲音便劈頭蓋臉地傳了過來。
“阮素雪,你這沒心肝的!我等了整整一個月,你連一通電話也不給我……”
“去德國的時候忘記帶電話簿了。”
“噢!你竟然連我的電話都記不住?我們還是不是死黨啊?從大學到現在整整九年啦——”
阮素雪更加尷尬,隻能訥訥地說:“我這不一回來就給你打電話了嗎?”
電話那頭的氣勢略低,仿佛終於滿意了一點。
“好啦!今天有空嗎?一起去喝杯咖啡啊?我過一會兒午休。”
“好吧,那你通知娉婷。”
“嗯,老地方見。”
門外又是一陣“砰砰”的聲音,阮素雪放下電話,狐疑地走到門邊打開門。門外站著略顯狼狽的小梅,無辜地眨巴著眼睛。
“太太,早餐?”
幾大碟精美的食物擠在狹小的餐車上,銀色的盤罩和餐具稀裏嘩啦地掉下來,給這明媚的上午增加了一陣“鏗鏘”的活力。
“小梅想,太太剛回來一定很累,所以親自把早餐送了上來。”小梅咧著笑臉,連眉毛都彎著,一副等候讚賞的模樣,就差要搖搖尾巴。
這麼多東西可以三個人一起吃了。阮素雪無奈地拿起刀叉,倒全都是她喜歡的甜食。這麼多東西讓眼前的女孩忙碌了一個早晨吧?難怪她能聽見嘈雜的聲音。
“謝謝,很好吃。”她對小梅微笑,“以後,把飯放在樓下飯桌上就可以了。”
“知道啦。”小梅欣喜地點點頭,一跳一跳地走出她的房間。
這個女孩的活力真是讓人羨慕。
吃完“早餐”,阮素雪從衣櫥裏拿出一件白色高領毛衣,深藍色牛仔褲,然後便出門去見麗麗和娉婷了。
麗麗和娉婷是阮素雪在大學認識的朋友,一開始隻是合得來,後來便愈來愈要好起來。大學以後,阮素雪進入家族事業,麗麗成了一家銀行的會計,而娉婷則自己開了間小書店。在T大門口的一家咖啡店,三個人再次見麵。
“去了德國一趟,有什麼禮物?”娉婷眉開眼笑地問。
阮素雪從提包裏拿出兩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一人一份。
“這下可以堵住你們兩個人的嘴巴了?我一回來,就聽見你們兩人在電話裏淩遲我呢。”
“你還說。”麗麗橫眉怒目,“本來特意安排大學同學聚會在上一個星期,就怕你趕不及,結果你竟然給我一個月才回來。”
阮素雪聳聳肩膀,轉移話題:“對了,橙橙明天會來住一陣。她要在一個叫什麼……範思……什麼的畫廊實習。”
“範思啟?”娉婷頗為驚訝,“那畫廊很有名啊!橙橙一定很有天分!”
“嗯。”阮素雪點點頭。
阮橙橙比阮素雪小了整整五歲,在美術方麵很有天分。這一點,阮素雪是望塵莫及的。以前在同一個老師下學習,橙橙的作品總是被老師大加讚賞。後來,阮素雪決定去學鋼琴。
麗麗輕輕地皺眉,半天才張口:“橙橙要住在你和江慎那裏?”
“是啊,有什麼不妥嗎?”
麗麗和娉婷麵麵相覷,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些什麼。阮素雪驀地驚覺,這樣的安排的確不妥。阮家與江家的人都不知道她與江慎從新婚夜就分房了。橙橙若是與他們朝夕共處,怎麼能不發現他們婚姻的實質?
娉婷看著阮素雪怔愣的表情,微微地歎氣,“你和江慎還是相敬如‘冰’嗎?你不想在同學會之前回來也是有原因的吧?我以為這麼多年了,你應該可以忘記喬石……”
“娉婷!”
麗麗急切地出聲阻止,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喬石,這個名字已經脫口而出。
“砰”的一聲,阮素雪手中的咖啡杯掉了下去,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深棕色的咖啡帶著濃鬱的香味灑在她雪白的毛衣上,觸目驚心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