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克福是一座曆史悠久的城市,早在古時候便是金融與文化的中心。阮素雪剛到法蘭克福工作的時候,不少人就對她說過這座城市在聖羅馬時代的輝煌,連德國的皇儲都要在這裏加冕。等她熟悉了這裏的環境,才真正了解到法蘭克福的魅力。
此刻她正站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從三十層的樓上俯視法蘭克福繁華的商業中心。映入眼簾的便是挺拔而立的Deutsche銀行的雙塔,在陽光下泛著灼灼的光輝。向不遠處望去,便能夠看見全歐洲第二高的摩天大樓Commerzbank高塔矗立在波光粼粼的Main河岸邊。
“走神了?再次為這樣的美景而震驚嗎?”
說話的人是個金發碧眼的男人,名字叫做漢斯,總是揚著陽光燦爛的微笑宣揚著德國人特有的自豪。
“不是。”阮素雪轉過頭來,促狹地笑道,“我在想當初怎麼會錄用你這個整天無所事事的小子。”
漢斯咧咧嘴巴,“青春隻有一次,應該用來享受生活的美好。
阮素雪歎氣,顯然德國人嚴謹的職業道德並沒有遺傳到他的身上。
“今天金融版上說了些什麼?”
“反應不錯。雖然回收產品造成了一些損失,可是大部分客戶都很滿意公司的做法。而且也表示在產品經過改進後,願意以同樣的價格購買。”
“這就好。”她安心地點點頭。
漢斯隨即從背後拿出一瓶啤酒,“猜猜我找到了什麼?”
阮素雪一挑眉毛,“公司有條例說過可以在上班時候喝酒嗎?”
“Leipziger Gose!”漢斯誇張地瞪起眼睛,“這樣罕見的啤酒總可以給一次例外吧!我這可是從好友那裏死賴著才討來的。全德國恐怕隻有三個地方仍然出產這種啤酒呢!”
雖然漢斯並沒有遺傳到德國人的工作態度,至少遺傳到了德國人對於啤酒的熱情。
阮素雪看著手中金棕色的液體,白色的泡沫浮在杯子邊緣上。輕輕地嚐試了一口,Gose特有的酸味衝入口腔,她微微地眯起眼睛。
“下個星期公司有個聚會,你會來嗎?”
“不會。”她搖搖頭,“這裏的事情辦完了,我就要趕回去了。”
“其實你在這裏的工作這麼頻繁,幹脆搬到德國來就是了!”
“你忘了?我結婚了。”
“你不說我還真的忘了。你的辦公室裏從來不擺張照片什麼的,總是讓人忘記你是總裁的老婆。”漢斯揶揄地打量著阮素雪,“這一點你還真不像女人,一點溫柔都沒有。”
“哈哈。”阮素雪莞爾一笑,“說我不溫柔的時候,你該想到我是你上司。我才是給你工資的人哦。”
漢斯嘿嘿地笑笑,溜出辦公室。
阮素雪宛然地搖搖頭,扭頭看著外麵繁華的景色。一個月匆匆而過,她的“假期”也結束了,明天就啟程回國。其實她一直很喜歡法蘭克福這座城市,也很願意定居在這裏。可是奇怪的是,任職兩年以來她每次出差依舊住在飯店裏。按照她在德國工作的頻繁程度,她早該買一所房子的。也許潛意識裏,她仍然不把這個地方當做“家”。
可是,哪裏才是家呢?與江慎一起的那棟別墅嗎?她不得不承認剛結婚的時候,自己刻意接手歐洲市場這個職位,潛意識裏是為了避開他,以免尷尬。
她在江慎去美國的第二天就飛到了德國。她本來以為他會在美國至少待一個星期,可是第三天她就接到了他從家裏打來的電話。
“我以為這個月你放假?”
“有一批設計出了點問題。”阮素雪找了個借口,她並不想讓他知道她不願意一個人孤單地待在那棟別墅裏。那樣會顯得她很脆弱。
“我明白了。”江慎簡短地回答,然後便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裏“嘟嘟”的聲音,阮素雪微微地皺眉。她覺得江慎好像有點生氣,可是又找不出理由。
是她太敏感了吧?她把這個想法丟去腦後。而後來的一個月裏,他再也沒有打過電話。
第二天,阮素雪與秘書小劉再次登上回國的班機。經過近十個小時的空中旅行,兩人都有些倦乏。小劉照舊抱怨著出差地點的遙遠,而阮素雪則照舊微笑聆聽。
“真是不好意思啊!明明你在放假,卻要麻煩你大老遠飛去德國。”
“沒關係。”她淡淡一笑,“反正我在家裏也沒有什麼事情做。”
這倒是真的!忙碌慣了,有一個月的假期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是好。本來她心裏有點惋惜自己到底也沒能夠待在家裏。不過想起那天與江慎的通話,她倒也釋然了許多。
兩人同居一個屋簷下,尷尬實在是難以避免。
她瞥了一眼機艙外的城市,微微皺起眉頭。這飛機是怎麼一回事?在機場上空已經盤旋了十多分鍾,卻依然沒有要降落的意思。
其他的乘客似乎也發現了什麼,開始小聲寒暄起來。
小劉白著臉,搖晃著阮素雪的胳膊,“阮小姐,為什麼我們還不降落啊?”
她還沒有回答,頭頂上空中小姐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各位乘客請少安毋躁。機長請我通知大家,因為一些特殊情況,我們的降落會稍稍延時。”
“特殊情況?”有幾個乘客議論著,“什麼情況?”
正在這個時候,龐大的機身突然劇烈地一震。剛才乘客們的寒暄驀地消失了,隻是機艙內的氣氛卻愈加緊張。
阮素雪輕輕地握住自己的手,覺得手指尖冰涼冰涼。
黑色的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風夾雜著雨飄落近車內,沁涼地濕潤了一片。
“先生,今天您下班特別早啊!”司機小陳望了一眼後車鏡說道。
“嗯。”江慎應了一聲,便再沒有說話。
今年的雨水特別的多,明明是冬天幹燥的天氣,卻總是陰雨綿綿。
“今天太太回來。要我去接嗎?”
他的眸子微微地一閃,似乎有一道光芒劃過。一個月匆匆而過,她今夜也該回來了。
“不用。”他低沉著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