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再過一個月就到了祭年的日子。
夜晚降下的寒霜,落在屋簷枯枝上,每當日輪從湯穀升起,破曉的第一縷熹微的溫芒將寒氣一掃而光。
街道坊市如往常般地繁鬧,偶爾時不時地聽見家舍的雞鳴狗吠。
那天夜裏,伏羲喝了爛醉,爬在地上昏昏沉沉,緋紅醉意的臉龐卻時不時地掛上笑容,那種笑很悲涼。
蘇青找來一些雜人,將一人一猴抬進驛館,在腰中的錢袋子裏,不知給多少,拿出十片金葉子犒勞,隻見那些雜人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第二日的早晨,天剛蒙蒙亮,蘇青剛揉醒睡醒的眼睛,依著竹簾上半身靠著牆,便抬眸看著了對著窗外發呆的伏羲。
那種眼神很淒涼,很絕望,盤膝依在那,沉默不語地喝著悶酒。
蘇青沒有說話,他比伏羲小兩歲,也不清楚他和那名叫九溪卻不承認的女子關係。
他不喜歡多問,僅是如常地看了一眼,平靜地扣上衣裳的最後一顆紐扣,緩緩地下了鋪席,手握昨天尚未看完的書卷,坐在輪椅上向燭火處尋去。
伏羲發愣了良久,喝了更多,又昏昏沉沉倒下了。
直至正午的太陽當空,飯館農家的屋頂上生出縷縷炊煙,他才迷糊地睜開了眼睛。
已至末時,光芒高照,斜射進屋子的溫度剛剛好,伏羲泡了一桶熱水澡,洗刷去一身的酒氣味兒,時隔半時辰,方才上路。
離開南驪古鎮時,牛車換成了馬車,鬃紅毛色的千裏馬,還雇用了位趕馬的車夫。
離開南鏡越來越遠,耗費了幾日的時間,每次路過都城和小鎮也是越來越繁華,經過了幾日的紅塵沉浸,伏羲的情緒也是慢慢恢複,漸漸臉上也掛上淡淡的笑容。
馬車連續奔跑了兩三天,白日沒有停留,每當天黑便找驛館休息,連續顛簸的日子裏,雇傭的車夫臉上倒是有幾分怨氣,嘴上不說卻怎麼掩飾不住。
伏羲輕笑隨手將錢袋子丟給他,丟地那麼不在乎,車夫急忙接過,在手裏掂量兩下,發出金錢向觸的金屬聲,滿足地翹了翹嘴角,不再有苦澀的神情。
又過了些日子,馬車到了較為破落的小鎮,那裏的人群很和煦,在陽光下享受自己的幸福。
馬車已近鎮口,吆喝聲遠遠地從裏麵傳出,伏羲招呼車夫停下。
“籲籲-”車夫勒住了韁繩,鬃馬長嘶一聲停蹄而止。
忽然間,在車廂裏,蘇青翻過的書卷上多出了一袋錦囊,偏過頭,伏羲輕笑地告訴是送給他的,他不解地望著伏羲。
蘇青靜靜地摸索著錦囊,有些重像金屬一樣,凹凸起伏好像勾勒的字跡。
“我要先走了。”
“現在嗎?”
“嗯。”
“那這是什麼?”蘇青晃了晃手中的錦囊,華麗的雲霞彩紋娟秀著。
伏羲瞥了它笑了笑,道:“暫時的分開,沒有東西送給你。隻好這個嘍。若是此後遇到困難,就打開這個錦囊。”
他說,祭年前他總會先去拜訪尊師,若是有緣去都城,他們總會再見麵。
蘇青點點頭。
伏羲跨下馬車,回頭看了一眼,灑脫逍遙地向另一邊走去。
蘇青有些呆滯,忽而有些仿徨,輕輕歎息一聲,繼續看著書卷。
車夫繼續趕著馬車,馬尾巴在煙塵裏微微擺動。
已近卯時,天色漸漸昏黑,這裏的小鎮雖說破落,畢竟靠著江水,空氣裏散發著淡淡的魚腥味。
蘇青找了座幹淨的驛館,巧小而不是寒磣,讓車夫牽著鬃馬到馬舍裏喂草,不知怎麼的,當伏灼跳下馬車時,千裏馬的性子突然暴動起來,仿佛升起一種濃烈的恐懼,馬身在怵然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