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姑娘好。”那名書生模樣的武狀元向她一笑,作揖道。
“柳公子。”吏過客被人扣住腰不能動彈,隻得點頭回禮,隨即疑惑地看向龍修延。
龍修延無視她疑惑的目光,折扇又指向另一位魁梧粗獷的北方大漢,“這位是今年登科的文狀元,雖沒有出身在什麼名門大戶,但少年英雄,前途不可限量。過客,來和狀元爺打聲招呼。”
男子沉默地向吏過客一拱手,雙眼直直地盯著葉君隨,後者卻隻是低頭不語。
“狀元爺。”那個……那個文武狀元是不是弄反了,怎麼和外表一點也不相符呢?反差也太大了吧!
待到龍修延一一介紹完畢,已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過客。”龍修延在吏過客聞聲看向他時笑開了嘴,無視葉君隨射來的殺人目光,伸手撩起她的長發,“笑一個給我看。”
爽朗而不帶一絲邪氣的笑臉,恍惚間讓她以為眼前的人便是那個喜歡看她笑,卻不喜歡她對別人笑的男子。
反射性地半眯起上挑的杏眼,吏過客緩緩地勾起了唇角,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倒抽了口氣,著迷地看著那個盈笑的人兒。
龍修延看向葉君隨已變得鐵青的臉,心情愉悅地向他一笑。他回頭再望向眾人時,卻已斂起了笑容,精明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慵懶地道:“這位是本官的義妹吏過客,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今天本官約各位前來的目的,想必各位都已經很清楚,也就不必本官多說了。今天凡是讓本官義妹高興的人,本官可以無條件地答應他的任何要求。”
在場的眾人互相對望,猶豫了一會,不約而同地看向一臉認真的龍修延,終於有人鼓起勇氣走向吏過客,“姑娘,在下是京城首富的小兒子……”
吏過客瞪大雙眼,無所適從地看向龍修延,見他隻是微笑地看著她,並不打算解釋。她隻得無奈地回過頭,看向身前穿金戴銀的公子。她煩惱地扯了扯發絲,感覺到一直緊摟著她的身軀自從這些人出現後就一直緊繃著,遲鈍如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氣息,怎麼這些人卻可以視而不見呢?權勢的魅力真的有這麼大嗎?
其他人看見有人帶頭上前也跟著蜂擁而上,吏過客翻翻白眼,歎了口氣。
葉君隨自然明白他在玩什麼花樣,鐵青著臉瞪向那個始作俑者。在看到那群向吏過客擁過來的男子就要伸手撫上她時,他終於忍無可忍地揚掌一揮,龍修延背後倚著的柱子應聲洞穿,一時間無人開口。
混亂的場麵靜默了良久,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大叫:“大膽,來人啊!有刺客,來人啊!”
叫聲戛然而止,隻見本來大叫著的人,瞪著雙眼,白著臉僵在原地瑟瑟發抖。原來另一個掌孔就出現在離他頭頂一寸高的梁上。
“誰敢碰她?”清冷的聲音自帶著一股肅殺之氣,冷厲的目光讓眾人不禁驚恐地倒退了幾步。見狀,葉君隨冷哼了一聲,伸手勾住懷中人的腰,身影一動,幾個翻飛已不見了人影。
直到他們離去了好一會,都沒有人敢開口說話。龍修延掃視了顯然被嚇呆了的眾人,緩緩開口,口氣慵懶:“剛剛那位男子姓葉,是杭州城裏葉家的四公子,”故意頓了頓,冷笑一下再道,“大家應該都還記得吧。”
無視眾人在聽完他的話後更加慘白的臉色,他繼續說:“本官可以原諒有人夜訪巡按府,本官也可以無視有人要刺殺本官,但若再有人敢到她的房間拜訪……”龍修延向內院走去,卻在門口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各位,本官就不送了。”
說完,他跨步消失在門邊,站在門邊的纖細少年隨後跟上。
“大人為了她得罪這麼多人,值得嗎?”那不過是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是大人閑時拿來與葉君隨鬥智的棋子罷了,不是嗎?
“吃醋了?”龍修延心不在焉地調侃。
連葉家都利用上了,今晚應該沒有人敢再夜去她的房間了吧?為她如此煞費苦心,他自己也嚇了一跳。隻是看到她,他就會忍不住想為她做些什麼,就像他以前也經常這樣做似的。
房內,檀香繞繚,一張檜木小圓桌上擺著一個碧玉酒壺,兩隻碧玉酒杯,澄清的上等美酒在杯內呈現出碧綠的濕潤光澤。圓桌兩旁坐著兩名男子,一慵懶,一清冷,一白衣黑發,一黑衣黑發。相對良久,兩人都沒有開口,任沉默充斥著房內的每一處。
龍修延端起桌上的酒杯,湊近唇,輕啜一口,雙眼一刻也離不開對麵的清冷男子。把玩了手中的酒杯良久,發現他仍沒有開口詢問的意思,龍修延從懷中抽出一塊疊成幾層的錦布,遞給葉君隨。
“有人叫本官給你的,說你看了自會明白他的意思。”
葉君隨伸手接過,展開來大概掃視一遍,再把它疊好放在龍修延身前的桌麵上。
“請龍大人跟他說,我們四兄弟是姓葉的,對權力沒有興趣,謝謝他對我們的厚愛。我想我那幾個兄弟的回答也會和我是一樣的。”冷淡一如既往,葉君隨沒有受寵若驚,也沒有驚惶失措。
“拂逆他的好意,不怕惹來殺身之禍?”說這句話時,龍修延的笑容裏添了抹殺氣,要知道聖上從來就不是個仁慈的人。
“龍大人真愛說笑,既然都有意讓這個秘密到我們這一代為止了,那他就不會輕易出手。葉家的勢力不小,如果葉家一夕滅門,說不定更會引起有心人的調查,那個人並不愚蠢,不會做這種事。”葉君隨端起酒杯,一口飲盡杯中物,“何況,如果葉某真的答應他,那就說明對他來說葉某是個威脅,那才真的要惹來殺身之禍。”
龍修延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向他舉杯,飲盡杯中殘酒。
轉著手中的酒杯把玩,葉君隨仿若不經心地說:“龍大人知道的事倒是不少。”
“承蒙聖上看得起。”房內再次恢複沉寂。
“龍大人不是說身染重病了嗎?我看大人的精神還不錯。”想起他用裝病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欺騙過客留下,葉君隨出口的話就不由得冷了下來。
紅光滿麵,他還真像個重病的人啊!
“咳咳,四爺不說還好,咳咳,一說本官就覺得很難受。門在那邊,本官就不送四爺了。”做作地假咳了兩聲,龍修延直接下了逐客令。
葉君隨沉默地看著他毫無愧色的臉,“上次相親的事,葉某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但若還有下次,那一掌就不是落在柱子上了。還有以後過客的安全葉某自會負責,不勞龍大人費心。”
“聽說,葉四爺不喜歡動武,傳聞還真是害人啊!”
“必要時采取必要的手段,龍大人不會沒聽過這句話吧?”他是不喜歡動武,隻因練功的過程會喚起他無法忘記的夢魘。但為了她,他不介意使用武力。
“那本官希望不會再出現綁架事件,本官的義妹怎可讓他人任意傷害?”龍修延毫不畏懼地望向他。
“當然。”這樣的經曆一次就夠了,葉君隨起身,“還有,忘了對龍大人說,在下與過客明天就走。不過……既然大人重病在身,明日就不必來送行了。”
午後,巡按府大門前,停著一輛由好幾匹馬拉著的華麗馬車,午後的陽光照在上麵,折射出美麗的光線。幾個仆人走來走去地往馬車上搬東西,等得不耐的馬兒鼻孔焦躁地噴著氣,幾個主人模樣的男女卻仍在一旁談天,其中一人有著一頭長及腰際的紅發,身穿黑色男裝。
“修延。”那個有那麼誇張嗎?
“嗯?”
“我的東西有這麼多嗎?”她是兩手空空來的,怎麼回去就有一箱又一箱,搬也搬不完的東西?
“有一部分是我的。”
“你的?”吏過客一臉的不解,“你的東西我帶回去做什麼?”
“這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總之你先幫我帶過去,安置在我上次住的地方。”不懷好意地看了葉君隨一眼,龍修延笑笑地說。
葉君隨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拉過吏過客,對他冷冷地作揖,“龍大人,我們還要趕路,就此告辭。”
“等……等一下,等一下。”吏過客拉住他的衣袖,轉回身來麵對龍修延,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忍不住衝上前一把抱住他,“修延,等我把杭州的事處理好了,就來找你,好不好?”
低頭看著把臉埋進他懷中的人,龍修延撩起她的長發,淡淡地笑著說:“隨你喜歡,不過我想你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以為他在說葉君隨,吏過客抬頭想反駁。
“那個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過客,你不覺得如果你再不鬆手的話,有人就要殺人了嗎?”假如目光可以殺人的話,他想他可能已經被她身後的那位黑臉老兄殺死好幾百次了。
聞言,她回過頭,看到了那個在陽光下卻隱隱散發著陰冷氣息的身影,鐵青的臉惡狠狠地瞪著地麵,像是與大地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再不走,今晚就要露宿荒野了。”葉君隨清冷的聲音輕輕響起,卻說得一字一頓,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可是,我還沒抱夠……”那張美女臉終於看向她了,隻是原本鐵青的臉色在聽完她的話後迅速變得烏黑,嚇得她連忙說:“馬上走,馬上走!”
說完她用力抱了一下龍修延,便轉身回到葉君隨身邊訕訕地道:“可以走了。”
葉君隨黑著臉,在她走過來後,一語不發地翻身上馬。
“……你生氣了?”
不理她。
“對不起嘛。”
還是不理她。
“別生氣嘛,我和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再見,才會聊久一點嘛……”話越說越小聲。
仍然還不理她。
“……還好你長得漂亮,不然你這樣黑著臉走出去,一定能嚇死很多人。”
終於肯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了,隻是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也有點太凶了……
風和日麗,今天真是一個出行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