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了一次思文的家。

從她家回來,我才逐漸對她的死有了真實感。思文的父母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紅腫的眼,沮喪的神情,憔悴的麵容。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深深地感染了我,回來後,我便倒在床上,又狠狠地哭了一場。哭完,我便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不想起來。

小可很乖,自始至終都沉默地守著我,沒有發出聲音。見我躺下了,他也鑽進被子,和我並排躺著。

“姐姐——是不是上次那個思文姐姐失蹤了?”他睡不著,用手撐住頭,疑惑地看著我。

“是的——小可,你想不想思文姐姐?”我的頭很昏,閉著眼,哀哀地說。

他想了想,才道:“小可不想,小可有姐姐,姐姐好喜歡小可,小可覺得好幸福,所以不想思文姐姐——姐姐很想思文姐姐,對不對?姐姐不是有小可嗎?為什麼還要想思文姐姐?”

“是嗎?”我懶懶地回答,對於他的為什麼我也不想回答。陡然想起,我們還未吃晚飯,我又懶懶地睜開眼,看了看床頭的鍾,已是晚上七點了。

“小可,你餓不餓?”

“嗯——不過,姐姐,你再睡一下吧!小可可以忍一會。”他天真地回答。

“小可去找點餅幹吃,姐姐再睡一個小時就起來煮飯好不好?”我像是發燒了,我想。全身懶懶的不想動彈。

“鈴——”門鈴聲陡然響起。

“小可,去開門,哦——先從貓眼裏看一看是誰,如果是壞人就不要讓他進來。”小可管陌生人叫壞人,所以我也隻能學著他的口氣說話。

他蹦跳著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轉了回來。一跳跳進了被窩,並未開門,也許是推銷的吧。

“鈴——”門鈴再次響起。

“小可,你有沒有看清是誰?”

“是壞人嘛!不要開門。”他把頭緊縮在我的懷中。

“鈴——”門鈴聲第三次響起,我才不耐煩地下了床。出乎意料,門外站著的是朱瑞,提著一袋食物,一見到我便有絲不快。

“潔衣——搞什麼鬼?這麼久才開門。”等他進來後,我關上門,打了個嗬欠,一轉身便見小可赤著腳緊張地奔了出來。看到朱瑞,他的眼神總有意無意地露著敵意。

“小可,去穿鞋。”我斥責著他,見他立即奔回房間,我才走入廚房。

“朱瑞,你先坐一下——”

“潔衣——”一見我開始張羅晚飯,他站起身,跟著我,“我買了快餐,你不必煮了——你是不是病了,看來很不好——是不是還在為思文的事。”

我愣了愣,沒有回答他,依舊忙我的事。看了看他手中的飯盒,我才淡然地道:“小可不喜歡吃外賣。”

我的這句話似乎傷害到了他,他的臉色陡然一變。怒火在他眼中閃爍,他一把抓住我忙碌的手腕,提高了聲音,“小可——小可——你的心裏,你的眼裏隻有那個白癡,那個白癡有什麼好,會撒嬌?會討你歡心?”

“朱瑞!”我也提高了聲音:“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和小可的事不用你瞎操心。你不要左一個白癡,又一個白癡的。他不是白癡是弱智!”我幾乎是大聲地吼著。

“告訴你,你是個沒有良心的女人,為了你——”

“不要提這些,這些都是你自己選擇的,不是我要你這樣的,這不是我的錯!”

“你——”他氣紅了臉,抓住我的手越來越重,幾乎讓我貼到了他身上。

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女性的本能讓我陡然一驚,心慌地大叫:“你幹什麼?小可,小可——”

小可馬上衝了進來,用力擠進我們中間,一掌就向朱瑞打去。朱瑞頓時被打得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客廳的沙發上。當他好不容易站起身時,血從他的鼻中湧出。他狼狽不堪地捂住鼻子,小可還想衝過去,被我拉住。

“小可,不要。”我想去浴室找條毛巾,卻又被朱瑞眼中的恨意嚇住了。他踉蹌著走至門邊,又轉身看著我,眼裏已沒了恨意,多了分關懷。

“潔衣,從他的身手看,難道你還懷疑我的猜測嗎?我們隻是普通的市民,負擔不起他這種神秘的身份。”朱瑞說完,再次看了看小可,然後一甩頭走了。

看著朱瑞離去,我愣了老半天。神秘的身份——我知道他想說什麼,小可遠非我們所猜測的流氓那麼簡單。他或許是黑社會裏的,或許是個電影上才有的殺手,或許更可怕。隻是他絕非隻是個流氓而已。

“小可,你到底是什麼人?”看著小可稚氣的臉,我甩去那分不安,一轉身,繼續做我們的晚餐。心底隱隱地感到朱瑞決不是那種一甩頭一走了之的瀟灑人物。

是的,朱瑞絕不是那種人,他聰明甚至狡猾,以前在學校時,他就把這種個性表露無遺。我不知道他跟我的父母說了什麼,總之幾天後,父母便十萬火急地催我一定要把小可帶回家去。

無奈之下,我隻得趁假日攜著小可,回到了鄉下。

意料之中。

父母見到小可都愣住了。直到小可在我耳邊喊著肚子餓了,他們才回過神。

“潔衣,你欠我們一個解釋。”張羅完晚飯,小可在客廳裏看電視。父親與母親便坐在沙發上開始審問我了。

“爸爸,我想你們都看見了,小可隻是個孩子而已。”我一再重複。對這個問題感到頭痛萬分。“一個三十歲的孩子?可能更大。潔衣,這顯然不可信——”媽媽在退休前是個教師,為人師表,她推了推眼鏡,神情嚴肅地看著小可,一如看著她做了壞事的學生。

“你的所有事,我們都已經聽說了,潔衣,你善良、心軟這個我們都很高興,對於小可,好吧——如果他真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那麼,你的做法很對。可他不是,他是個大男人。聽說他有背景——”“又是朱瑞說的,對不對?我的事他瞎操心什麼?”我打斷了父親的話,對朱瑞貓哭耗子的做法感到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