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憐卿屠殺了一個村的人。
當這個消息傳到鄂靜白這邊的時候,他就隱隱感覺到這一切都完了。
他的妹妹,他的弟弟,他的家,他的官場生涯,一切都完了。
鄂明秋聽到風聲之後,二話不說就跪到了鄂靜白麵前。
“兄長,你救救憐卿!”從來都那麼高傲的鄂明秋也低下了自己的頭顱,以頭磕地,“砰砰砰”的聲響聽得人心碎欲裂。
鄂靜白臉色慘白地癱坐在椅子上,他輕聲問:“明秋,我怎麼救?”
鄂明秋固執地搖頭,“我求你,兄長,救她!”
鄂靜白幾乎落淚,“我拿什麼來救?”
“你的官位,你的前途,你的命,甚至是我的命!”鄂明秋哀哀地道,“隻要能救她,什麼都可以!兄長,那是憐卿,那是我們的妹妹啊!”
鄂靜白強忍著哽咽,呢喃道:“救不了……誰都救不了了……”
鄂明秋跪爬到他跟前,抓著他的袖角,淚水汩汩而落,自從他懂事以來,何時曾這般哭過?就算是當初知道他自己對親妹妹有著過界的感情,他也從來沒有這般示過弱。
“我求求你,救她,那是我們的憐卿,你忘了麼,爹娘說我們要好好照顧她,照顧一輩子……”這一刹那,鄂明秋幾乎卑微到了塵埃裏,聲音暗啞,一觸即碎,“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鄂靜白閉上了眼,淚水終於落了下來,“我也想求老天爺,讓我代她一死。”
鄂明秋的手一鬆,跌落在地,就像是他那顆絕望的心在地上摔碎了。
不等鄂靜白安排好一切事情,鄂明秋直接就從鄂靜白關他禁閉的地方逃了出去,也許他是已經預料到鄂靜白會做什麼了。
鄂靜白當時還沒來得及為辭官做準備,他感覺到鄂明秋會闖出大禍,所以當即就派出兩隊人馬,一邊去抓捕犯下滔天大罪的鄂憐卿,一邊想辦法在鄂明秋闖禍之前把他抓回來。
其實鄂靜白是想先把鄂憐卿抓到自己手裏,通過他的手來審判,讓一切都蓋棺定論,塵埃落定。
那麼鄂憐卿最後的結局起碼不至於太糟糕,畢竟民憤被激了起來的話才是最可怕的。
可惜世事盡不如人意,越是害怕什麼,就越會發生什麼。
不出一天,鄂靜白就得知,鄂憐卿在被屠殺的那個村子裏,被隔壁群情激憤的村民們抓住了。
而且,鄂憐卿是主動束手就擒的。
在那一瞬間,鄂靜白已經能夠預料得到鄂憐卿的結局了——她將會和練雪君走上殊途同歸的一條路,甚至會更加淒慘。
鄂靜白在趕到那個被屠殺殆盡的村子裏,看到的就是奄奄一息的鄂憐卿。
那個年代的村莊城鎮都是很封閉的,幾乎家家連著姻親,有著交情,親朋好友的慘死讓相鄰的村子裏的村民憤怒不已,在抓住鄂憐卿之後直接對她施加刑罰,加上她已經變成妖魔的身份,更是沒有一個人會因為她的可憐和悲情而產生憐憫的心態。
滿村死絕的地界上,周圍都是痛哭和憤怒的村民,他們圍在一起,輪流對造成一切慘劇的怪物處以極刑。
鄂靜白在捕快們的護送下擠進人群裏的時候,就看到鄂憐卿渾身赤裸地被綁在火刑架上,四肢用很粗的鐵杵釘住,脖子上勒著項圈,身上每一寸骨頭都有斷裂的痕跡,每一處皮膚都被剮得血肉模糊,原本烏黑的秀發被扯斷了大半,甚至裸露出血糊糊的頭皮,臉上的容貌早就被毀了個徹底,看上去可怕得不可思議……
他們就讓鄂憐卿這麼綁在那裏,在正午的陽光下被曬著,身上堆砌著各種臭雞蛋和糞便,血水順著身體流淌下來,在地麵上累積出大片大片的血泊。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早就已經被折磨致死,但是她現在是一隻僵屍,一隻和練雪君一樣的僵屍,所以鄂憐卿死不了,隻能在生死之間被村民們掙紮著。
而鄂憐卿眼神麻木,儼然已經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鬥誌。
那一瞬間,鄂靜白眼眶發紅,手腳發顫,幾乎崩潰倒地。
這是他的妹妹啊,聰明絕頂的女諸葛,被他們兄弟倆心心念念寵著的掌上明珠,“瘦影自臨春水照,卿須憐我我憐卿”的鄂憐卿,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鄂靜白幾乎想要怒斥所有人,幾乎想要撲過去抱緊她,替她阻擋住來自這個世界的所有傷害,唯恨不能以死相代……
可是鄂靜白知道,他不能,他也做不到。
鄂憐卿犯下的罪孽太大,大到幾乎沒有任何贖罪的餘地。
兩百多條人命啊,他們鄂家三條人命往裏麵填補,都補不住這個巨大的窟窿。
有回家省親的婦孺撲到鄂靜白的腳邊,聲音淒厲地喊道:“大人,您要給我做主啊,我那一家七口人全都被這怪物殺了!他們全都……全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