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呃，你要不要喝水？”
“我確定我已經喝飽了……很好笑嗎？”咬牙切齒。
“不，一點也不。”他輕聲微笑，一向嚴肅的臉孔因為溫柔而軟化了幾分，靜靜凝覷著她愛嬌又充滿生氣的模樣。她安靜乖巧的覷著他的時候，他體內的欲望又被撩起，那日車棚纏綿的吻在此時浮上腦際，而她靠的這麼近，他蠢蠢欲動，很想吻上她的唇。視線的膠著，讓兩人一時都沉默了下來，有誌一同的掉開臉。握著礦泉水的手微微顫抖，然後他仰頭喝了一大口水。
“我喜歡你——”
“噗——”
用手背抹掉下巴的水漬，她幹笑了兩聲，很好，非常好。今天嗬，又是被狗追著咬，又是被口水連吐兩次，哈，下場是慘不忍睹。好極了。“單文銳，我跟你有仇是不是？我跟你犯衝是不是？你害我最近難過死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氣跟你，結果呢，莫名其妙跑出一個張庭學長，我也不想的，誰叫你跑的那麼慢，你自己屁股大，還敢把氣撒在我身上？”甩手指發飆。
他屁股大？一條黑線爬上他的額頭。
“看什麼看？你屁股本來就很大，你看見沒，這麼一大張椅子，我坐不到三分之一，你卻坐了四分之三去？啊，你的屁股真的好大。”她驚呼。
額上青筋浮起，他突然很想掐死眼前這個很囂張的小鬼。
“瞪什麼瞪？這幾天你幹嘛對我冷冷淡淡的，一張撲克臉，好像我欠了你幾百萬似的。因為一件小事就對我吼吼吼，怎麼就不見你對藍萍學姐也這麼凶啊？幹嘛？我喜歡你很奇怪嗎？你口水這樣噴噴噴是什麼意思？”優利攥緊粉拳，牙尖嘴利不停的吠，直到……“唔唔唔……唔唔……”口水大戰再度爆發。
唔唔唔，幹嘛又把口水送到她嘴巴裏，他就不嫌髒嗎？
唔唔唔，我抗議，不玩了……
唔唔唔，你贏了……
唔唔唔，頭暈了……
吻到某個呆娃身體發軟，軟綿綿的癱倒在他的懷裏，他才眷戀不舍的放開她，輕輕吮吸她的唇瓣，心蕩神馳。她剛剛說他酒後亂性的可能性有多大，他想，如果對象是她的話，他亂性的可能為百分之百。
“那天，你是想跟我？”他啞聲問道，低沉的男音微微震動她的耳膜，讓她的心隱隱騷動。
“單文銳我們交往好不好？”她嚴肅了一張俏臉，很認真很誠懇的征求他的意見。
他低眸，看見她眼底的小心翼翼。“如果你隻是想談一場單純的戀愛，我是說——不涉及未來的話，我沒有問題。”他聳聳肩。
優利訝然張口。什麼叫不涉及未來？“單文銳你隻想玩玩？”雖然她沒說要他承諾以後一定娶她，反正他們也不是以結婚為前提來談戀愛的，可是他竟然這麼說，不涉及未來？難道是怕她以後會粘著他不放？
“當然不是。”他咬牙，重新將錯愕滿麵的優利強硬的摟回懷裏，“我是那樣的人嗎？”
“你自己說的，不涉及未來。”她含淚指控。
他眼神一黯，大掌深情的撫摸著她的臉蛋。“我家的情況你應該明白，很顯然並不適合你。”而他還想自私的擁有她一段時間。
是的，他想他知道她是喜歡他的。從她一開始接近他的時候，他就知道。隻是他裝作什麼都沒有發覺，也從來沒有要求她收起對他的喜歡，因為潛意識裏，他喜歡她對他迷戀的樣子，喜歡她對他癡癡纏纏、打打鬧鬧。
所以當她對張庭學長的時候，他毫無防備，頓時被傷得體無完膚，像被一腳踩到痛處，暴跳起來咬人。
因為他知道，他明白，她心裏喜歡的人其實是他。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控製，他突然不敢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樣喜歡他，所以他驚慌失措，將平時的冷靜丟得一幹二淨。
“你家什麼情況？”她不明白。
她茫然的表情讓他失笑。“我家很窮。我爸爸玩股票失敗後自殺了，雖然我們對別人說他是病死的，可事實上他是服了大量的安眠藥死的。他是個懦夫，沒有辦法麵對龐大的債務和一貧如洗的生活，輕易的了結了自己的生命，拋下自己的老婆孩子孤苦伶仃的活在這個世上。爸爸死的那天，媽媽也瘋了。那時候我正在準備中考，弟弟剛上中學，小妹妹才七歲。”
過去的事情早成雲煙，如今再提起來他很平靜。“叔叔們在葬禮那天要求我們搬出祖宅，因為那並不屬於爸爸的財產。”
“然後呢？你們被趕走了嗎？”她悄悄環上他的腰，心疼著那個表麵上逞強的男人。
“我申請了法律援助，最後協調，我們可以繼續住在祖宅直到我可以掙錢為止。我不想把弟弟妹妹送到福利院去，我知道他們年紀不算小，根本沒有人會領養他們，去福利院意味著他們以後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會變得一無是處。最開始的時候也是最艱難的時候，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有什麼本領喂飽四張嘴？更何況三個小孩都在讀書。每天都有人來討債，每天都要餓肚子，每天都要忍受媽媽的哀嚎痛哭。”他搖頭笑了笑，深邃的眼底隻有淡淡的沉靜，“不過所幸我們撐過了那段日子。我到學校的第一天，別人都在忙著整理東西，認識新朋友，而我放好行李後第一件事就是出去找工作。優利，你明白嗎？在今後的幾十年裏，我都會在不停的工作中渡過，我沒有自己的時間，沒有自己的生活，因為我有親人要養活，有債務要還。”
他苦澀一笑。“就算我努力裝作什麼都不在乎，但是關於你的一切，我還是會不由自主的裝進自己的腦子裏。你家裏很有錢，你從小過的是養尊處優的生活……”見她抗議似的舉手，他不由又吻了一下她，柔聲道，“別說不是，就算你家裏管你很嚴，對你的生活控製得很好，但是他們還是給你提供比一般學生優渥很多的條件。你是他們的獨女，他們怎麼舍得把你托付給一個根本給不了你任何生活保證的人。你跟我真的不合適，可是如果你隻是想跟我談談戀愛的話，我無所謂。”
一旦愛情蒙上現實的陰影，那麼愛情的味道馬上變質。
他不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裏他必須坐在她父母的對麵，麵對他們的質問和嘲諷，然後才去接受殘酷的現實，更不希望她夾在兩方之間為難。也許她現在不在乎，可是愛情、觀念總是在變。與其在談了戀愛之後傷神，倒不如之前就說清楚，好讓他有漫長的心理準備。
優利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她不禁呆愕。她隻是很單純的喜歡著他，喜歡他的認真負責，喜歡他睿智沉默的眼神，喜歡他嚴厲的教育她的樣子，喜歡他打拳時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的樣子，喜歡和他一起悠閑徘徊校園，喜歡和他鬥嘴耍脾氣……對他而言，她是不是真的太膚淺了？
在她還在幻想要把天下最有意思的事情一股腦門的都告訴他的時候，他已經深思熟慮，知難而退。在她還為藍萍學姐大發醋勁，為滿腔愛憐而苦惱不堪的時候，他已經在為未來盤算，將她三振出局。
這樣一個男人啊，已經為自己和她做好了準備，隻有她還傻乎乎的，像隻沒頭的蒼蠅橫衝直撞。
“優利，我知道這麼坦白的說會讓你有點接受不了……”
“好。”
他一怔，隻見她偏著腦袋，眼裏有淚，淚中有笑，鼻頭哭得紅紅的，顯得可愛又可憐。知是為難她了，他心憐的將她樓在懷裏，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
隻是心中還有那一點點的期待，隨著她的點頭，而如石沉大海，壓得他心頭沉沉的，苦悶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