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友希拉裏
還有一個房友,叫希拉裏。她三十歲出頭,中等個子,很漂亮,也活潑大方,甚至可以說很善於交流。讀大學時,她念的是“曆史文化”專業,這又跟我的專業興趣一致。隻是當我試圖跟她談一談學問時,她顯得不太情願。這時她跟詹妮弗沒有什麼兩樣。她解釋說,在大學念書時,並沒有花太多的心思學習,所以現在講不出什麼名堂來。
“‘曆史文化’的學科界限不明確,”我仍然不死心,執意要聊幾句“學問”,沾一點邊也行。“‘文化’概念尤其模糊。它到底是什麼?我覺得,文學、語言、曆史、地理,甚至人類學、社會學、政治、經濟它都會沾一點。最後你弄不清學的究竟是什麼,對不對?”
“的確如你所說,”她說,“正因為如此,我最後到底學了什麼,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她對英國文學表現出了興趣。知道我來劍橋研究當代英國小說後,她說她讀過伊安·麥克尤恩和馬丁·艾米斯的小說,還向我推薦麥克尤恩的《贖罪》(Atonement)。她說不僅她認為很精彩,讀過此書的朋友都認為值得一讀。及至此刻,我幾乎可以肯定樓上洗手間牆壁上華茲華斯最著名的兩首詩——“我孤遊四方,像一片雲”(IWandered Lonelyasa Cloud)和“作於西敏橋上”(Composedupon Westminster Bridge)——是她貼的。弄清楚這一點後,我和正在看電視的房友英國人約翰共同得出一個結論:在廁所裏張貼著名詩歌,是一種別出心裁、富於洞見的文學批評形式。
一周後,希拉裏將開始為期一年的環球遊。第一站是世界熱地印尼的巴厘島(看來巴厘島對西方人的吸引力非常大,即便發生了死亡兩百四十多人的針對西方人的大爆炸,其吸引力也未減弱),經新加坡飛到那裏;玩一兩周後到泰國、越南;停留兩三個月後再到南美的智利、阿根廷;接下來是美國;最後從美國返回英國。
“你可以到中國去待兩三個月,”我企圖說服希拉裏改變行程和計劃,“我可以介紹你教英語,掙點錢,然後再去其他地方。中國很大,有趣的東西很多很多。”
“我哥哥目前正在福建,”她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他在那裏做什麼?”
“教英語。”
很顯然,我沒能說服她。希拉裏在劍橋市看守中心工作,跟國際人權組織聯係緊密。她似乎對中國人權狀況有看法,但又不好意思向我明說。
4月25日星期三
房友卡洛斯
卡洛斯是另一個房友。葡萄牙人,在英國已六年,很熟悉這裏情況。
今天他去康河撐船(gopunting)打工。他在劍橋一個不知名學校讀書,學數字圖像設計。他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周學習五天,打工兩天,星期天偶爾同一夥歐洲大陸國家來的人打打手球。他說,每周打工兩天,就可以掙足生活費。工資加小費,一天可掙八九十鎊;暑期再打工三個月,不僅可以掙足一年的學費,還可以到國外玩一玩。
從他那裏了解到,現在歐盟國家人們到英國來讀書、工作,既不需簽證,也不需工作許可。記得在八十年代,歐洲大陸人來英國工作,必須申請工作許可(workpermit)。現如今,英國到處都是歐洲大陸人,讀書、工作、旅遊,不一而足,真是今非昔比。
一夥房友今天又談到了這種情況。對此,暫時待業的約翰有點不以為然,說到處都是其他歐洲國家的人。他未明言的是,他們搶走了一些英國人的飯碗。但卡洛斯提醒說,不僅眼下英國到處是歐洲大陸的人,歐洲大陸也到處是英國人,南歐(他的祖國葡萄牙所在)尤其如此。我幫腔說,現在是全球化時代,人口流動性強,所以劍橋的外國人很多。
“雖然是全球化時代,人口流動,但我從不考慮去美國,”卡洛斯要將話題岔開。
“為什麼?”我問。
“美國人會以我的長相把我當阿拉伯人,進而懷疑我是恐怖分子。所以我決不會去美國。我很想去印度。”
“你看上去不大像一般歐洲白人,而很像印度人。你在印度如果自稱是印度人,應該沒有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