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月(1)(1 / 3)

人人都有生育的權利?

從廣播上聽到,加拿大一位婦女將把自己的卵子冰凍起來,供有生理缺陷,不能產生卵子的女兒將來使用。她和丈夫聲稱,這樣做是為了給女兒留下生育的權利,使她長大成人後能夠在生育與不生育之間做出選擇。一個明顯的倫理問題是:從基因構成來看,女兒所生的女兒或兒子同時也是她的同母異父的妹妹或弟弟。一個更大的倫理問題是:每個人,包括那些因有生理缺陷或因病、因傷而不能正常生育的人,是否都有生兒育女的權利?被采訪專家沒有直接回答“是”或者“否”,而是圓滑地說每個人都有“建立家庭”的權利。

5月1日星期二

“爆炸”的時代

下午倫敦一大學的斯蒂芬·科納(Steven Connor)教授在英語係會議室講“陣發性的爆炸史”(ASpasmodic Historyof Explosions)。這個題目被歸在“文化”名下,由英語係首席教授瑪麗·雅各布斯(Mary Jacobus)教授主持。

演講持續了一個小時,前五十幾分鍾全講的是科學常識或科史意義上的“爆炸”,例如宇宙起源的“大爆炸”理論,中國唐代發明火藥,再到工業化時代發明TNT,最後當然少不了原子彈和氫彈,甚至還提到人類腸氣的“爆炸”。演講人說,這些爆炸形式“陣發性地”出現在人類曆史上。但這與英文學到底有什麼關係呢?直到最後六七分鍾,演講人才在演講內容與英語係“文化”研討會之間建構了某種聯係。他說,我們正處在一個“爆炸”的時代,一切都在加速度發展,一切都表現出一種擺脫有序狀態的趨勢,一切都越來越失控,或者說一切都處在“爆炸”之中。這的確是一個“爆炸”的時代,信息在“爆炸”、環境在“爆炸”性地惡化,天天有恐怖分子的爆炸,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其實,演講內容可以同基督教末世論聯係起來,可以把眼下種種“爆炸”視為“末世”的表征,甚至可以說“爆炸”隻是末世的代名詞。或許宗教在英國學界不像在國內時髦,所以演講人未提到末世。

討論時我發言,認為可以在已經列舉的各種“爆炸”之外,再加一種,即洗滌過程中泡沫的形成和破裂。這也是一種“爆炸”,隻不過是一種能帶來清潔的、溫和的“爆炸”。作為中國人,我們經曆了周邊環境的急劇惡化,所以很理解演講人對“爆炸”的憂慮,但沒有必要過分悲觀,因為中國隻有發展了,許多問題包括環境惡化問題才可能得到解決,看似不可收拾的無序局麵才可能得到控製。至少對於恐怖主義,也不必過分焦心,看看兩次“世界”大戰,死的人不知比現在多出多少倍;現在媒體太過發達,人類容忍無端傷亡的能力也比從前大大下降,所以大家覺得恐怖主義不得了,其實現在是一個相對和平的時代,恐怖分子的爆炸與幾十年前的戰爭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人類從發現火到發明農業,總共花了幾十萬年時間;從文明誕生到當今“爆炸”時代才過了幾千年,跟幾十萬年相比,隻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從長時段曆史的角度看,文明進程本身就是一種“爆炸”,因為與文明出現之前的時代相比,文明中的人類實在處在一種“爆炸”性的快速演變中。在一種本體論的意義上和宇宙論的規模上,總是存在著一種平衡、校正的機製,所以“爆炸”終究能夠得到糾正和控製,所以大可不必杞人憂天。其實,所謂“爆炸”的概念,實在隻是人類自己尺度的產物,是人類狹隘認知的產物,而在宏大的宇宙過程麵前,人類的認知是非常有限的。

今天演講在國內英語界或中文界都是不可接受的。我若寫類似文章或作類似報告,篇幅會壓縮到二十分鍾以內,結尾部分會大大加強,這樣效果也會好很多。但某些英國人學問路子之野,劍橋大學英語係對“文化”的容忍度之高,也可見一斑。

5月2日星期三

“中國殖民者群體”

下午去市中心甘維爾與基斯學院(位於克萊爾學院與聖約翰學院之間),參加劍橋大學英語係前副教授、詩人蒲齡恩(J.H.Prynne)的一個小型茶會。今天,這位左派詩人要跟中國學者聚一聚。

蒲先生已退休,是左派、中國迷,也是詩人,既同中國詩界有聯係,也常去國內一些英語院係講學。我們今天下午能見麵,全賴廣州商學院英語係教師,詩人曹山柯介紹。

蒲齡恩不到七十歲,能講一點中文,也能寫一點中文,甚至還會一點中國書法。他出示了自己手書的一首自己創作的漢詩。這是一首七言律詩。如果要求不那麼嚴格,也過得去。無論如何,不會有人認為這不是一首七言律詩。至於書法,據說蒲齡恩在杭州曾拜師過一個書法行家,所以他的字既有一種過分規矩的嫩拙,又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