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六月(6)(1 / 3)

晚餐結束會,去到幾米遠處的瑪麗·雅各布斯那裏聊了幾句。我說,要是加上關於中國山水詩的發言,會議就會更加圓滿。她說的確如此,但隻有等下一次開會再說了。她女兒弗朗西絲(Frances Jacobus-Parker)坐在她對麵,是學藝術史的。瑪麗·雅各布斯說她是一個“青年學者”。我問弗朗西絲,研究藝術史哪個方麵,她很靦腆,有點尷尬地說,研究“當代藝術”。然後又說,傳統藝術史的做法太保守,太注重技巧,不合她的口味。稍後了解到她在美國紐約上州的旖色加(Ithaca,康奈爾大學所在的小鎮,是美國自由主義者、左派的傳統基地,現在仍然是自由主義左派、“進步派”的大本營)出生長大,她媽媽在康奈爾大學任教多年,她爸爸仍然在那裏任教。問她,來劍橋有多久了?她說剛好一年,她媽媽說她剛以“優秀”(distinction)成績拿到了藝術史碩士學位。

6月22日星期五

學者轉戰酒吧

晚餐後,一大群參會者來到聖凱瑟琳學院附近的山鷹酒吧(Eagle)。

在這裏認識了英語係的羅伯特·麥克法倫(Robert Mac Farlane)。他是會議組織方的主腦,可以說整個“激情自然”會議是他承辦的。他的研究興趣是山。人非常機靈,記憶力極好,也善於社交,剛剛介紹完畢,便稱呼我“煒”了(我的房友幾乎都是兩周以後才記住我的名字的)。我們談中國和西方詩歌傳統中的自然。我說《荷馬史詩》裏盡是戰爭、殺人和爭吵的場麵,當然也少不了天界的神幹預凡間人類的故事;幾乎與之同時成書的中國《詩經》卻很少講戰爭,倒是大量提到山、水、樹、林,以及各種動植物。有人統計過,《詩經》中出現過的植物多達二百種。由此可以看出中國人和西方人的心態從一開始便有明顯的差異。我們還講到口頭文學,認為在口頭文學傳統中,講者與作者沒有截然分明的界線。麥克法倫的妻子是做漢學的,在東亞係教中國文學。夫妻倆秋季將去北京呆四個月。

10點半時,一夥人轉場到國王學院裏的一個大型學生酒吧,但幾乎還沒坐下來,又移師學院背後康河邊。負責後勤的利奧拿來兩瓶白葡萄酒,一群人站在岸邊喝酒、聊天。我同一位劇作家侃了幾句。她說所寫劇本可能賣給電台、電視台,也可能賣給劇院。問,能否以寫劇本為生?她說不行,所以也教書。但不是在大學教書,而是教孩子,教他們基本的創作意念和方法。同記者羅伯特很談得起來。他著迷於可再生能源,對禪宗很感興趣。他問禪宗的主旨是否在於節製?我說節製固然是其應有之意,但禪宗遠不止這麼一點,而是整整一套生活方式、生活態度,還有很強的神秘主義色彩。他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不是禪宗的特點?我說這是普世價值,每種主要文化裏邊都有,決非隻屬於禪宗一家。

6月22日星期五

拌綠色先鋒的國際忽悠

今天演講人中竟然沒有一個來自學術界。有舞蹈演員、公司總裁、環境活動家、詩人或作家,甚至有一個森林管理員。這樣,學術活動便不是紙上談兵,而與社會活動和市場運作掛起鉤來。這不僅在中國是不可想象的,就是在三四年前的英國也是不可想象的。演講人在環境方麵的興趣也很特殊。除了昨天一位特別喜歡貓頭鷹之外(Richard Mabey),今天有人是專研究珊瑚礁的(Casper Henderson),一人專研究英國湖區(the Lake District)自然的蛻變的(Gareth Browning),一人周遊了世界上一些仍然非常原始的地方,與當地人交談,把自己的經曆用激情澎湃的語言寫成書出版(Jay Griffiths, Wild: An Elemental Journey, 2007)。

與會者但不演講的人成分也複雜多樣,有多個詩人、藝術家,其中一人不是自己作畫或製作雕塑,而是將自己的設計用電腦表現出來,請人製作。英國是富裕社會,有各種支持藝術、文學創作的基金會。你如果喜歡藝術,不費太大力氣便可申請到一筆資助,然後便可進駐某個藝術村,除了畫畫、娛樂、運動、休息,其他什麼也不做。你如果喜歡文學,也可輕鬆搞到一筆資助,進駐某個創作村,除了寫作、娛樂、運動、休息,其他什麼也不做。如此這般,雖不可能批量生產“大師”,卻定然能大量培養有藝術和文學品味的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