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八月(6)(1 / 3)

我不想當雷鋒。當雷鋒,就是姑息懶人、耍賴的人。不當雷鋒還有另一個考慮,即再次觀察一下這場暗暗上演的啞劇何時結束,如何結束。

晚上回來,發現廚房已恢複了整潔,髒餐具已全洗幹淨,放回櫥櫃裏了。問約翰是誰做的好事?他說主要是安娜做的,他自己做了一些。想起中午出門前,約翰正在洗盤子、碟子,卻對七八個髒玻璃杯敬而遠之,聲稱他沒有用玻璃杯的習慣,豈有洗玻璃杯的道理?不過,無論是誰做的好事,廚房的確已停止向地獄滑落,回歸“天堂”了。

8月22日星期三

不列顛博物館的中國瓷瓶

五月下旬去過一次倫敦,看了特拉法爾廣場一帶國家藝術畫廊、國家肖像畫廊和大大小小十來個書店。由於二十五年前便來過倫敦,免不了做一番今昔對比,感歎今日的熱鬧遠非昔日能比。今天再遊倫敦,雖然主要目標是不列顛博物館(British Museum,一般譯為“大英博物館”),但對一路所見所聞,仍然免不了作一番對比。

在蘭貝斯橋(Lambeth Bridge)附近下車後,在明媚的夏日陽光下沿河步行至威斯敏斯特橋(Westminster Bridge)。路過議會大廈時,一穿製服的女子向我派發議會大廈遊覽廣告。成人十二鎊!家庭票打折(一家三口,隻二十五鎊)!從神情、氣質來看,她應屬於國內農民工那一類別。由此可見,英國人的生意頭腦實在太好了,什麼都能成為商機,連在他國被視為神聖的議會大廈也用來生財。八十年代並非有這種事。但願記憶沒錯。

步行過橋,沿泰晤士河走了十幾分鍾便來到所謂“倫敦眼”(London Eye)——一個緩緩轉動、直徑十幾層樓高的圓圈形巨大遊覽車。這是八十年代根本沒有的東西。附近還有“達利的宇宙”(Dali's Universe)畫展。跟人山人海的“倫敦眼”相比,這裏門可羅雀。原因很簡單:太過高雅,一種皇帝新衣式的高雅,或後現代式的故弄玄虛。但這也是八十年代沒有的事。從這裏步行至金禧橋(Golden Jubilee Bridge),沿河一線是遊覽區,形形色色的街頭“藝術家”(其中翻筋鬥者、著奇裝扮雕像讓人拍照者的手藝應為“雜耍”)向密集的遊人獻藝,換來少許便士。這也是八十年代沒有的事。英國資本主義已更上一層樓。

從金禧橋上往北走,來到泰晤士河北岸有名的Charring Cross地鐵/火車站。在附近一個公園略事休息,吃午飯,然後回車站打聽如何去不列顛博物館。信息台一個工作人員告訴我,坐地鐵去萊斯特廣場站,一個站,再轉乘另一條地鐵線,又一個站的路程,便到了羅素廣場(Russel Square),博物館就在那裏。但票價不菲,雙程票竟然5.1鎊!單程票也4.8鎊。從地圖上看,這段路並不長,步行二十分鍾左右應該能到。今天天氣晴朗,氣溫二十三度左中,步行應該很爽?一路還能打望二十一世紀的倫敦街道,二十一世紀的倫敦人類!步行吧。結果,走到羅素廣場,包括問路的時間在內,總共花了不到二十分鍾。

從外牆看,不列顛博物館似乎比從前更陳舊、更灰暗,但裏邊是另一番景象。

1982年我來這裏參觀過。那時埃及廳像停屍間一般展出三四十具木乃伊,今天隻乘下寥寥幾具,而且與古埃及人埋葬死者的其他方式(比方說讓屍體蜷縮在柳條框一類的容器裏)和實物一同展出,認知價值因之大大提高。通風也大大改善,一點沒有二十五年前那股無可逃避的腐敗氣味。問題是,其他二十多具木乃伊去哪裏了?賣了?或出租給其他博物館了?或怕人懷疑來曆不明而藏在倉庫裏?

希臘羅馬廳自然是重中之重,所收藏的希臘陶瓶和其他物品之多、狀態之好,是所知道的任何一個西方博物館都比不上的,可能隻有雅典的希臘國家博物館是例外。這裏有二十來個較大的展櫃,按主題分別展現古代的戰爭、奴隸、婦女、飲宴、農業、交通、貿易等方麵的情況。當然,這樣的安排方式並不是不列顛博物館所獨有,西方其他綜合性博物館也會這麼做,但不列顛博物館自有其特色。這裏除了有一個綜合性的希臘羅馬大廳,還有一個麵積約四百平方米的南意大利希臘城邦專廳,展現古代南意大利的希臘城邦的生活情形,展品之豐富、之係統,為我所知道的任何一個博物館所無法比擬。

中國廳怎樣?那些中國大瓷瓶怎麼樣?在中國南亞廳(另外還有專門的日本廳、朝鮮廳和伊斯蘭廳)看到的中國展品種類比從前多,按朝代展出,從器皿、服飾、錢幣到雕像、武器,一應俱全,直觀地呈現曆代中國人生活的方方麵麵。八十年代這裏可並沒這麼做啊。那時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還是放了整整一大廳的幾十個瓷瓶——幾十個做工精細、顏色不同、形製各異、直徑七八十至一百二三十公分不等的大型中國瓷瓶。我對它們可真是念念不忘。即便在中國,也見不到數量如此巨大、做工如此精美的收藏。雖然故宮有類似收藏,但質量和數量均大大遜色。這些大型中國瓷瓶今日安在?很遺憾,今天居然一個也沒見著。轉讓了?出租了?或藏在倉庫裏?我忍不住向一個非洲裔工作人員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