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有注射器刺過的針孔。
她緊盯著,像是還沒有醒轉過來,滿臉都是驚懼。
東寅瞧了她半晌,終是忍不住,把她拖進懷裏。
“……貓貓。”
“……”
“貓貓,醒來。”他附在耳邊,俯臉瞧著她,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做噩夢了?夢到下午的事?”
他的聲音分外柔和,在這樣寂靜的夜裏,奇異地帶了安撫的力量。丁卯卯呼吸慢慢平定下來,怔怔地望著他。
東寅好好的,就在她的身邊。不是血淋淋的事實,隻是又一場噩夢。
眼淚忽然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卯卯咬住嘴唇,投進他的懷裏。
東寅一震,瞧著胸膛前埋著的她的小腦袋,一時竟心跳如擂,不知作何反應。
也不知過了多久,察覺到胸前的衣物被她的眼淚濡濕,東寅方才抬手,輕輕揉著她短短的發絲。他禁不住笑著歎口氣,“小貓,你這樣,可害得我變成毛頭小子了……”
她額頭抵在他胸前,正是他的心髒位置,感受著她的呼吸,東寅的心都酥了一半,低頭不住地親吻她,“別哭,別哭……貓貓還在害怕嗎?要不要我再說一遍給你聽?嗯?”
卯卯不言不動,頭埋在他的懷裏,東寅溫柔的聲音近在咫尺——
“下午的時候你去找我……那隻是感冒,隻是感冒,所以才要打針,卯卯不該想太多,是不是?最近到處都是記者追來追去……從日本回來,一時無法適合天氣,所以才會患了感冒。小貓,乖乖閉上眼睛,不可以亂想哦。”
說到最後,語氣仿若喟歎。
他的卯卯嚇壞了。
四年前那可怕的經驗,從未真正脫離過她的生活。她一直活在那噩夢裏醒不過來。
東寅想著下午時卯卯撕心裂肺的樣子,隻覺得呼吸都透不過來。他很少會這樣,麵對所有事物都像是泰山崩天前而麵不改色的東寅,很少會這般揪心。
四年前卯卯為東辰挨了一刀,四年後的今天,她丁卯卯為了他照樣是不顧生死。
東辰和他在丁卯卯的心裏孰輕孰重,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卯卯已是他的了,這就足夠了,他還求什麼。
“東寅。”
身邊的輕喊拉回了東寅的回憶,從下午的一幕回到眼前,卯卯仍在他的懷裏,微微閉著眼睛,喊聲低微。
東寅把耳邊附到她嘴邊,聽著她啞著嗓子慢慢道:“你……做歌手幾年?”
“貓貓不記得?”他微微笑著,“我十八歲正式離家,幾乎整整一年都沒有見到貓兒。你當時還不滿十六歲,現在呢?”她怔怔地聽著東寅續道:“你二十歲嫁了我,現在已經快兩年了。貓貓,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所以,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怕,你要記得,我總是在你身邊。”
在她身邊……
又如何?
那些久遠的記憶再次襲來。
彼時東寅也在身邊,卻救不了東辰,救不了她。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無法原諒他,也無法信任他,可是下午的事情終於讓她明白,即使眼前的男人再壞十倍,他到底是這世上她唯一的……
失了信任,這愛便沉睡了四年之久。
如果他能離開那個喧囂而危險的圈子……未嚐不可。
“貓貓,不要再想,把下午的事忘掉。”
她垂著眼,神思似已遊移。東寅瞧了她半晌,他終是失了安慰的話語,隻是把她緊緊擁在懷裏。
擁抱太緊,緊得隻剩起伏不定的喘息,那些回憶很快便被擠得不見了蹤影。
卯卯注視著對麵牆上的鍾表,時間嘀嘀嗒嗒在溜走,她的十七歲像是火車一樣呼嘯而過,此時把她緊緊擁在懷裏的是東寅。
他——到底是應驗了十八歲那年的決定——
帶她來了陌城,娶了她為妻,讓她守在他的身邊,即使不能日夜相對,也讓她的生命從此烙上了他東寅的印記。
情之所鍾,糾纏入骨。
她的眼神是毫無保留的脆弱。脆到極處,似是輕輕一碰便會碎掉。弱到極點,便是投進他的懷裏退無可退。
東寅俯在燈下瞧著,聲音低柔:“小貓,閉上眼睛。”
夜半時分的防線低到不能再低,卯卯圈著他的頸,依言閉上了眼睛。
東寅細細地吻她,手滑到她的腰際,密密貼合。
他掌心慢慢泛起灼人的熱度,驚起她皮膚的戰栗。移到睡衣領口處的時候,卯卯揪住他的手,“東寅……”
“放空腦袋,我的貓兒……”
語氣低低的,附在耳邊,分外旖旎。卯卯一時恍惚一下,心想這幾年來,自己有多少次是被噩夢驚醒?又有多少次,躲在東寅密密的懷抱裏拚命把噩夢忘掉?
有時候身體帶來的安慰超過任何言語。
床頭的燈沒有關,昏暗柔和的光芒鋪在他們周側。
卯卯雙手捏緊床單,指節都開始發白。東寅捉住她的手,那隻下午時被注射器紮傷的手,放到嘴邊細細親吻。
“小貓……”
“……”
“……我們有多久沒見麵了?嗯?”
他語氣微促,焦渴一如少年。
卯卯臉熱得厲害,卻不想躲閃。她看著他,燈光下一直一直看著他,抬起纖細的胳膊繞到了他的頸上,緊緊的不想放手。
東寅的吻像是沒完沒了,每次落下便是一場煎熬。
卯卯像攀住浮木一樣抓緊他的肩,腦海裏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碎片全部化做了粉末,消失不見。漫長的擁吻始終沒有盡頭,腦袋像是泡進了溫熱的水裏,眼睛即使張開也看不到真切的景象,一切都是模糊的。
沒完沒了的親吻全是東寅用來麻痹她的手段,待得他身體覆下來貼住她的,便開始了一場與方才的溫存截然不同的折磨。
他在床上從來都是花樣百出,讓卯卯疲於應付。然而這次卻全然不是。所有的花樣被他拋開,少年一樣的焦渴,把他的女孩擺成了折斷翅膀一樣的姿勢,整個人覆了上去。
卯卯劇烈喘息,一時覺得怕,棲惶地低喚:“東寅……”
喊聲裏帶了哭音,吻她的臉,卻是沒有淚的。
這樣的卯卯像一朵開在懸崖上的花,脆弱得像是隨時被風吹散,卻仍是搖搖欲墜地伸展著花瓣,不自覺地引誘,不自覺地讓人發狂。
東寅忽然抱著她站起身,赤裸的背貼緊了冰涼的牆壁,她搖著頭掙紮,雙手卻被他圈得死緊。
身後冰冷,前方卻是他烈火般不知節製的攻擊。卯卯喉嚨喑啞不堪,指甲深深陷進他的肩膀裏,身軀輕得似羽毛,神魂慢慢飛離。
東寅貼住她的臉,喉嚨沙啞:“卯卯。”
“……”她張開眼睛。
東寅伸出手指,指尖輕輕碰觸她的臉頰,沾到濡濕的液體。
“……為什麼哭?”
卯卯閉上眼睛,搖頭。
“為什麼哭?”
他追問,帶了淚的指尖劃過她的嘴唇,粗暴地探進她的唇舌間,動作再次加劇。
卯卯快要被他逼瘋,拚命地搖頭,淚珠掉得更急。
誰說她不在乎,誰說她不在乎?東寅想,自己這四年來的等待終究是有了一個著落。誰說他的貓兒對他毫不在乎?
臨到最後東寅一下咬住她的頸子,力氣重到舌尖都嚐到血腥之氣。
仿佛揉進彼此骨血一樣地擁緊,終於止了這兩相折磨。
窗外天色漸亮,正是破曉時分。
浴室的窗玻璃上氤氳著一層水織的霧氣,東寅把漸漸涼掉的水重新換過,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觸著懷裏的人。
她伏在他胸前,眼眸半睜半閉,神色也像是半夢半醒。
東寅附到她耳邊,“早餐想吃什麼?”
卯卯過半晌方才搖搖頭,把臉深深埋進他的頸窩裏。
“小貓。”
“……”
“你決定這個暑假去揚程公司實習?”
他果然對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卯卯在心裏歎氣。
“莫怪我對你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東寅看透了她的心思,笑著挲她的下巴,“小貓,我問你什麼事你從來都不說,還想讓我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