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見麵,都是在兩家學校的中間線。
大榕樹靜靜地佇立在那裏,可惜遠離了夏季,看不到飄落的粉色舞衣。
一周一兩次的見麵,吃些小食品,偶爾的偶爾、相約看電影。似是而非的戀情。
佑琪已經連在路上看到穿著明中製服的男生,都會加快心跳的地步。在學校裏,聽到人聊明中的事,也會豎耳聆聽。
因為、因為那是一棠所在的學校嘛。
“明年,我們考明中好不好?”悄悄地,她向思敏提議。
“那家學校的遊泳隊超有名的。”咬著吸管思索的短發少女,瞪著山貓似的眼眸狐疑望來,“我是蠻喜歡的啦。但是你去那種以體育聞名的學校好嗎?”
“這……”
“反正我們也體驗過平民學校了,沒必要高中也待在這種地方吧。說起來這個地區的學校也蠻密集。左,浩文;右,明中;中間是貴族女校歐菲!我們就去念歐菲吧。那裏的的製服很好看。”
“我不要念女校!”佑琪皺眉抗拒。
“哈!囂張的小妮子。”思敏反而笑道,“最近越來越能清楚地表達好惡了嘛。作為獎勵,就陪你念明中好了。反正我想進遊泳隊。”
佑琪馬上笑著偎過去,“思敏最好了!”
“呐,還不對這個最好的我說實話!到底為什麼想念明中。”
“因為……”佑琪微紅了臉,“因為我新交的那個朋友,是念明中?”
所以,她也想要和一棠穿同校的製服。總覺得好像可以偷偷幻想成是情侶裝。
捧住雙頰的少女,思考著有的沒有的事。
還好思敏並不是打過砂鍋問到底的類型。
在書店裏,佑琪也買了關於製作點心的書。以前隻懂得玩換裝娃娃和看卡通書。現在,卻好像忽然長大了,因為喜歡某個人,而渴望得到能被他誇獎的技能。
到了房間裏,出現五彩毛線團的時候……關九歐也開始察覺到自家小妹的變化。但隻是當成“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心情,開玩笑般地與好友提及。
景嵐卻曖昧笑著,挑起唇角的同時,眼中混入一縷若有所思。
“佑琪!”
星期六的早上,關佑琪穿上薄毛衣,走下台階,就看到黑發披肩的青年,坐在自家客廳靜靜喝茶。膝蓋上擺著包裝良好的扁方形盒子。
“景嵐哥?你來找我哥嗎?那隻懶豬還在睡呢。我去幫你叫他!”
“不用了。”景嵐笑笑,“我是送東西來給佑琪的。”一麵把盒子放在茶幾上,“呐,禮物。”
“禮物?”佑琪不明所以,“現在並不是佑琪的生日呀。”
“送禮物不需要什麼特殊的日子。”景嵐笑,“當成是我想送吧。”
“哦。謝謝景嵐哥。”雖然並不知道思敏和景嵐的私下電話,但佑琪還是禮貌地道謝,剛想把東西拿回房間。
“我順道告訴我哥!”
“等等。”景嵐叫住佑琪,“讓他睡吧。我找他也沒什麼事。佑琪送送我?”
“呃?好。”佑琪慌張披了外套,跟著景嵐出客廳。
關家的花園,種的多半是夏花。現在看上去,有些殘梗淩落。景嵐漫步其中,回頭不經意地問:“佑琪該念高中了吧。”
“嗯!”
“去國外念怎麼樣?我幫你介紹很好的學校。”
“不、不用了。”佑琪連忙搖手,“我和小敏約好,要考明中!”
“明中啊。”景嵐沒什麼表情,“我覺得還是國外比較好。”
佑琪覺得很不安,因此沒有反駁。她有點搞不懂哥哥的這位朋友。因為從以前開始,就和哥哥很要好,佑琪從小學起就認識他了,因此覺得很親近。但最近,越來越有些怕他。特別是他說話時那種越來越不允許別人違逆的味道。
雖然父親總說景嵐在這個城市一言九鼎,還很高興九歐能和他成為朋友。但佑琪覺得再怎麼有權威,自己也是關家的孩子,自己要做什麼,要去哪裏念書這種事,根本輪不到外人來管。
“你年紀還小,有些事不明白。”和哥哥相同年紀的青年,在頭頂溫柔地說著:“呐,就這麼決定吧。我也會和你哥哥說的。”
什麼就決定了。
什麼叫年紀小不明白。
佑琪雖然軟弱,但也有倔強的一麵。
別扭著不肯講話。青年已經在頭頂上方無聲微笑,旋即伸手拍拍她的頭,轉身走了。佑琪像觸電那樣地縮回來,生氣地看著那個漸去的背影。
她一點也不喜歡被除了一棠以外的人這樣摸頭發。
有種被弄髒的感覺。
太討厭了。
明明,頭發那裏記憶的手指觸覺,應該隻有一棠才對。
佑琪孤零零地站在秋天的花園裏,莫名其妙地就覺得委屈起來。紅著眼圈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發短信。
一棠。我好想見你哦。
稍後,得到了回複。嘀達聲響起。佑琪微笑著注視浮現的字跡。
好啊。我在那個地方等你。
這一天是周末。
秋天的早上,氣溫轉涼。
會出門的人變少了。因為是學園密集的街區,一到周六日,會變得分外安靜。柔涼的秋風吹過街道。枝葉蕭條的大樹下,無表情的少年站立在那裏。
不說話也不動時,看起來好像精工雕製的娃娃。
立體化的眼睫毛長長伸出眼窩。原本幽黑的眼瞳因此被篩落的光斑柔焦,變作斑駁的琥珀色。劉海在發頂中分飄落至眼前。係在圓領襯衫處的裝飾風紅絲帶,也隨發線一並嫋娜風揚。
黑色房車從路口那端的街心交叉口駛過,又慢慢退回。少年敏感地看了一眼,隨即轉身離開。
“喂。”
有人在車窗裏,輕笑著叫他。口吻柔和,軟軟的,又讓人覺得略帶一絲嘲諷。
他一副聽不到的樣子,隻是疾行。下一秒,便有人從車上下來,大塊頭的保鏢,一把揪住少年的手臂扯住一推,讓他摔在了地上。
“先生叫你呢。”
少年按住被摔痛的地方,挑起纖細的眉,充滿防備地往車內望。
車窗搖下,探出一張美好漂亮,近於豔麗的五官麵相。黑發柔軟披肩,沒有劉海,穿著隨便。
“你就是紹一棠吧。在等人嗎?”景嵐笑著問。
“我不認識你。”少年思索片刻,如實回答。
“怎麼會呢。你當然認識了。”他諷笑,“連我定製的東西你都敢偷了。你又怎麼會不認識我?”
少年的睫毛倏地翻起,還有著略微稚氣的臉,卻沒有絲毫驚訝。
以肘部依托車門的青年,尚在思考般地喃喃:“擁有和我搶東西的惡趣味,這種人我自然知道是誰。隻是,他應該沒興趣做多餘的事才對。”饒有趣味的眼波拋來,景嵐問:“你是他從哪裏請來的。既然讓你來偷我的東西,你幹嗎不專心去偷就好?專業人員從不做多餘的事。”
“多餘的事指什麼?”原本安靜如人偶無辜的少年,忽然回應景嵐悠然的態度般地,睫毛上掀眼波卻下沉,露出人偶活過來似的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