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和父親已經在著手開通新的渠道!也包括他們所在的航線。”沃裏克不甚在意地用手拍拍小販的肩,草綠的眼眸流露的親善,充滿使人想要信服的魅惑感。
拉爾法好笑地看著長袖善舞的朋友化解糾紛,冷不防聽到有人在身邊發出低柔的嗤笑。他不經意地望去,隨即蹙起眉頭。
身姿纖麗的卷發少年懶洋洋地蹲在地上,正以不雅的姿態雙手搭過膝蓋。任誰來做這樣的姿勢,都不會令人感覺愉快。這個人卻以自身特有的慵懶,讓看似隨意的舉止,與周邊融為一體呈顯自然。
他用手撿起一個滾落腳邊的蘋果,毫不在意地在腿上蹭了蹭,就哢嚓嚓大口齧咬的動作,使拉爾法下意識地嘲弄奚落:“是蘭開斯特家的錢財都用於供應孝心以對的尊貴皇室了嗎?還是都鐸家盡力渲染的低調作風,令他們忘記了喂飽下人?”
少年怔了一下,旋即就著咬住蘋果的樣子,慢慢抬起頭,清亮逼人的眼睛對視上拉爾法的一瞬,唇角漾起不屑的笑容。
一碰到這雙眼睛,就像會點燃他的戰意。拉爾法不爽地走近過去,故意把左手叉在腰上,居高臨下地與他挑釁對視。
“我記得你叫做羅拉。”
“啊。”羅拉笑得揶揄,“你則是約克家的愛德華。”
“……”拉爾法臉色發青,強令語音平和:“我的教母給了我另外的名字,叫做拉爾法。”
羅拉“撲哧”一笑,咬著蘋果揚揚單邊的眉,“我不是你的教母,所以我還是叫你愛德華。”
拉爾法嘴角抽搐,“那麼請你稱我為閣下。”
“好吧。”羅拉又咬了一口蘋果,幹脆頷首,“愛德華閣下。”
“……”真是可惡的家夥,“你似乎對我朋友的處置有所不滿。”
“我隻是區區一介貴族的護衛官,怎麼敢摘指倫敦平民的偶像沃夫先生。”羅拉懶洋洋地起身,抱肩環肩笑眼揚笑,“哪朝哪代都有宗教色彩的人物依靠茁壯的口才備受擁戴。但如果是我,隻會把蘋果撿起來繼續賣。管它有沒有磕碰損毀,對於將要出航的水手來說,能夠做到必要的糧食補給才是第一要義吧!既然對方鐵定買單,想吵想罵就請隨便好了。”
“一無所有卻又鐵齒,蘭艾同焚也要頑固不化的政策,果然是蘭開斯特家的奧義!”
“哦,那麼毫無原則水乳交融,以空中樓閣甜美言詞誘哄世人就是約克家族的領章嘍。”
這兩個人針鋒相對,可遠比買賣蘋果的更引人矚目。沃裏克頭痛地製止:“好了,拉爾法!”沒想到他會在意賽爾緹斯到了這種程度,連遇到對方的護衛,都會輕易受到挑撥。
“你們兩個都注意一下。”沃裏克語含警告,“還有你。”轉向羅拉,他端起娟秀而充滿距離感的笑容,“莫非那個人的所謂低調,就是慫恿屬下惹是生非嗎?如果不希望給人這樣的印象,也請愛惜蘭開斯特家的紅薔薇。”
羅拉站起身,嘴角掛著一抹調皮,目光靈活地淺笑揶揄:“在白薔薇腐朽的冬季,隻要求紅玫瑰保持姿態,未免強人所難。不過我這種地位低微的小人物,確實沒空陪兩位高尚的大人閑談。”說著,根本無視拉爾法地向前走出幾步,卻又忽地一臉曖昧地回頭,驟然把手放在唇邊加大音量:“旅館街是在兩條街外的北側啦!”
這下連沃裏克也哭笑不得了,“看來我們是一對的傳聞,將要不隻於法蘭西皇家學院。”
“是這樣嗎?”拉爾法提眼瞪他。
“奇怪。”沃裏克好奇地瞧著他最理解不過的友人,“受到了那樣的挑撥,你的態度卻出奇鎮定。”
“你以為那個小鬼會在我這裏占到便宜嗎?”拉爾法得意地眯了下隱藏在栗色劉海中的修長鳳目,高仰起頭的同時挑起嘴角。
“哎?”
指尖一晃,自衣底翻出一封加印書信,栗發美青年露出使壞的笑容,“我偷到的。”
若有所思地轉動兩手食指間的羽毛筆,賽爾緹斯一邊聽著母親的抗議,一邊眼角流轉瞄到正嘟嘴貼牆鬼鬼祟祟準備溜過大廳的羅拉。
“羅拉!”
“……在。”心虛地轉過身,看著麵前麵容嚴肅,難以想象其實與自己同齡的青年,羅拉支吾不清地解釋:“其實是約克家的那個人先挑釁所以才會……”
“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啊。”賽爾緹斯奇怪地看著他,不明白舞會上的事,為什麼現在還要再講?“我想說的是,現在有一個好消息。”
“是個糟糕頂透的壞消息。”伯爵夫人在一邊不滿地插嘴,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可愛的小羅拉。
“好消息?壞消息?”羅拉眨動遲疑的眼眸,一時間不知道該相信哪邊。
一派斯文的美青年則輕扯唇角,款款展露一個鼓勵意味的笑顏,“王後陛下剛剛派人傳信,欽點你參加皇家騎士隊。”
“啊哎?”有著天使外形的卷發美少年,大吃一驚地向後倒去,給牆壁留下異常清晰的下滑人形。
“這個算是想要感謝你在舞會上的‘仗義執言’嗎?”以手指托住臉頰,疑惑地交替敲打,賽爾緹斯揚了揚細長的眉毛,“或是為了拉攏我,而進行的委婉示好呢。”
默默地念著果然政治鬥爭被犧牲的通常是小卒、家族紛爭被最先推出來的一定是炮灰……委屈臉地眨著睫毛看看左右,小兔樣雙手交握放在胸口,羅拉用盡最後一絲希望眨著星光眼問:“我可以不去嗎?”
“嘩——皇宮,還真是雄偉壯麗啊。”
整個人呈傾斜的平行線,以腳跟蹭地的姿態被另一名青年在地上推出一道火線。
“裝成鄉巴佬的樣子,也不能擺脫我們的命運。事到如今,拜托你就不要再給蘭開斯特的姓氏丟臉了!”
腳邊拎著一個大包來皇宮白色的圍牆外圍報到的青年,除了不情不願的羅拉,也包括了賽爾緹斯的表親,同樣不滿二十歲的蒲福。
“楚楚可憐的王後陛下每天都要麵對狼子野心的攝政王,我們的使命就是以騎士精神守護嬌柔可愛的她!”
“這樣啊。”
羅拉興趣缺缺地抓著鼻子,一麵瞧著陷入浪漫妄想的貴族子弟。
而就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已經有身穿前襟短小後擺飄逸的潔白製服,胸前別著藍色紋章,頭戴斜垂的雪白冠冕的騎士,出來迎接他們了。
圓形鵝卵石鋪成的道路兩側是修剪成高度相等的鬆柏,居高臨下騎在馬上的青年,眉目細長鋒利,一頭細密柔順的金發,隨風飄逸。
“我是皇家禁衛隊又稱皇家騎士團的隊長——亞柏。拿好你們的東西,跟上我。”
“這身製服真是難看。”羅拉小聲抱怨,衝夥伴露出齜牙咧嘴,“特別是那個就像倒過來的皮靴一樣的帽子,和馬尾巴根本差不多。”
“你們說什麼?”亞柏隊長敏銳地轉頭。
“這家夥太過分了!”羅拉立刻睥睨蒲福,自翻出一截海藍色劍型袖口的袖筒內顫巍巍地伸出食指,“竟然說偉大的皇家禁衛隊的製服過分樸素!團長!我們能原諒這種惡意的詆毀嗎?”
“什麼?”蒲福垮臉,“明明就是你……”
“沒關係。”亞柏隊長神情冷淡,“馬上就要到春天了,那時就會發下新的製服。聽說是鳶尾花般的色彩呢。”
“也就是紫茄子皮色?”嘴角向一側高高歪斜,羅拉單手按胸,展現了美少年也有再怎麼恭維也難稱唯美的時刻。
“這真的不是紫茄子皮嗎?”
幾乎在同一時間,禁衛隊活動區專屬休息室內,某個被要求試穿新裝的青年,正顫抖而嚴肅地看著嶄新上身的製服,以手捂嘴,念叨著一定不要再惹事而盡量克製自己。
“副長!非常適合你哎!”
身側,一群青年,則爭先恐後地發表讚譽之辭。
拉爾法努力咽下哽在喉頭的僵硬氣流,盡量以不抽搐的表情,充滿懷疑地重新審視自我。
“你看這修長卻纖細的雙腿。”青年A以讚歎口吻蹲下,順勢摸索著拉爾法的雙腿線條。
“還有一隻手掌就可以覆蓋住其大小的臉孔。”青年B伸出五指,欣喜地比測著拉爾法的麵部。
“完美的比例以及臂上肌!”青年C陶醉地自身後擁住拉爾法的背部,十足花癡樣地磨蹭他的手臂。
“還有這頭比亞柏隊長的柔膩金發更細更飄逸、洋溢清潔質感的栗色秀發!”青年D享受著發絲穿過指間帶來通電般的戰栗。
“喔!無不充滿著標誌皇家騎士隊最招牌的……”眾美青年大聲喝道,猶如教堂唱詩班般地向神吟頌:“禁、欲、氣息!”
啪——啪啪啪啪——
繃到極致的神經,就此斷裂了。
當亞柏隊長沒什麼表情地說著,以後這就是大家的活動室,而以戴著白手套的手推開房門的刹那……
出現在對未來人生充滿期待的蒲福以及百無聊賴預感著暗黑生涯啟航的羅拉的麵前——就是穿著標準紫茄子皮色製服,一頭栗發,正昂首提膝十足女王姿,以皮靴狠狠輾踏他人顏麵,同時報以冷笑說著“我這是在展現新任副隊長的愛啊”的——拉爾法,又名:愛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