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則淒淒然一笑,這個男子端的是什麼,裝得是什麼,她一點也不清楚,她知道——喜歡一個人也許會苦會累一些,她隻是不知道她的喜歡還會這麼不堪!
“臨鳶……我隻問你一句……”她緩緩走到他身後,低聲輕問:“你,知不知道我是愛你的?你,明不明白?”
他沉默,背過的身子繃直,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肩膀微微有些顫抖,半晌,終是很輕很輕地點了頭。
宜則,你痛苦,難道……我不痛苦,你又何曾知道,這身體裏究竟是發生了什麼,這身體積累的病重,怎麼容許得了我娶一個女子!怎麼容許我娶一個活人?
“你,恨不恨?”他低低地回了一句,眼裏閃過一層深沉的痛苦,隻是沒有人看見。
宜則搖搖頭,神色間有著難以言語的苦楚和淒涼之意,“如果,這是你最終能給我的答案,那麼我不恨你,我隻會怨你,怨你一輩子!”她想她是真的絕了期待之心,不求他愛,不求他喜歡,隻求他明白自己的心意,隻要他明白——她就可以沒有遺憾。
哈——愛一個人愛到她這個分上,是不是很失敗?
感覺身後的人轉身,他才發覺右手的指甲掐進了掌心,他甚至沒有覺得疼痛,要親口拒絕她的話,他有過多少掙紮和為難,她也從來不明白,“你……可以回去了,鳴軒閣,來一個公文謙已經夠了。”
他又在趕她走?
“不,”宜則退到一旁,“你今日沒有任何理由再趕我走,我不會阻止你成親……至少,你要讓我有個死心的理由!”是了,親眼看著他成親,親眼看著他寧可要一個牌位也不要她——這樣,好讓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容貌和才情在眾人麵前被羞辱得半分不存,這樣她才會真真的死心吧。
聞言,臨鳶眉頭一皺,指甲不禁掐進牌位的木頭幾分,“這裏沒有你的位置!你要的理由,我難道給的不充分?我——”他橫眉一頓,不知為著什麼如此生氣,氣血一個不順,止不住地咳嗽起來,“我要你滾,你聽見沒有?!”
我——要——你——滾?
眾人皆被他這一句怒吼給驚懾住,所謂姻緣不在交情在,向來溫文爾雅君子謙謙的十三居士竟然會有如此無理的時候。
公文謙更是一臉要上去拚命的架勢。
宜則臉色蒼白,她亦像是鐵了心與他作對,“我不走,今日,我說什麼也不會走!”
“你本就是不請自來,還要自取其辱到何時?”臨鳶冷冷說道,他發出去一共一十五封請帖,唯獨沒有送與宜則,他本就沒有邀請她來,“你若是不走——”
他一頓,似是知曉了什麼,心下一凜,眼神渙散半分,語氣有些急促:“你若是不走——”
不走又如何?
眾人亦在等待他接出下句,就在這個時候——
“你若不走,可就走不了了!”隻聞頭頂一聲冷笑,“哐啷”一聲,屋頂的瓦片驟然碎裂,一道黑影宛如鬼魅從上躥下,幾步虛晃,身影如幻,猶如雲中踏步,便是半個大堂已經繞過,一雙手點打擒拿,利落幹淨,隻瞬間門口小童皆被製下,“是不是呀,十三居士?”來人還笑得很是嘲諷之意。
眾人本就無預料此番變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堂上對峙的兩人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屋頂會有人偷襲,加之黑衣人身手敏捷出其不意,倒是眾人一片混亂大驚。
公文謙驚怒交集:“你是什麼人?”所有人都知道來者不善,唯不知是何身份,目的是何。
來人嘿嘿一笑,並不理睬公文謙,一雙眼睛隻盯著那掩袖側身毫不驚慌的臨鳶,“我是什麼身份,問十三居士豈非最清楚不過?”
臨鳶微合眼眸還未說話,倒是一旁的宜則踏前幾步,恰好將臨鳶遮在身後,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她沉吟半分:“過雲三式,江湖上除了第一樂師悅藝公子的絕妙輕功能使出九分花哨外,恐怕隻有天鄴教的人能使得這麼有火候吧。”
宜則這一聲本是沉吟,聲音不大,卻叫在場周圍全聽進了耳裏。眾人一陣抽氣,並不是因為這過雲步是如何如何的了得,而是宜則口中的這個天鄴教——本就不是什麼善類門派,兩年前與毓秀山莊一事也牽涉頗深,況且這門派早在那時被毓秀山莊一舉搗毀,如今怎會再現?
黑衣人聞言,展眉一笑,“這位可是宜則姑娘?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十三居士縱然博才當世,君子謙謙,隻可惜不懂惜花憐花,世上能與姑娘般配之人,怎能是如此一個孱弱書生?”他的話五分嘲諷,五分讚賞,諷的是臨鳶,讚的是宜則,“十三居士當年的意氣,當年的風采可是去了哪裏?”他冷眼一撇,看向那輕輕咳嗽的臨鳶。
雖說是來者不善,可這句話當是說進了所有人的心裏。
臨鳶臉色一變,蒼白幾分,來人句句說到他的痛處,他心中一鬱,卻強裝無事放下袖子。他還能若無其事,可宜則斷然聽不得旁人詆毀臨鳶。
她斂袖一震,逼上一步,聲音頓時涼如夜水:“我與十三居士的事,還輪不到旁人議論!我宜則自問與閣下沒有任何宿怨,閣下今日來是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