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蕭午瑾而言,流鈺算是個什麼東西?
他不是傻瓜,雖然一直在裝瘋賣傻,可是沒有比他的心更明亮的了,那流鈺積極結交名士文人,博個賢名也就罷了,還私下散布諸如“皇帝不理國事、江山危在旦夕、朝政落入奸人之手”的言論,雖然此舉意圖打擊薛無常,但是也誤傷了他蕭午瑾,他記仇,不管什麼理由,損他一根汗毛都不行。
他不是蕭家人,那流鈺也就和他沒有血緣之親,就算有,隻要危害到他利益的人,他都會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除掉對方,那個自稱為他娘親的水煙就是一個例子。
提起水煙,蕭午瑾深吸了一口氣,那個女人死了還是有些可惜的,她的眉眼是那麼溫和,看自己的神情是那麼慈**,聲音也是如潺潺流水一樣讓人說不出的熨帖與舒服,完全符合了他對母親的所有想象,可是他不能留她,他不能冒這個險。
蕭午瑾走到桃樹下,幹淨利索的折斷了桃枝,身邊侍奉的來福上前接過,蕭午瑾道,“送給櫻荔。”
來福應了個是,哆哆嗦嗦問蕭午瑾,“皇上,櫻荔姑娘以後要怎麼安置?”
“且先留著。”蕭午瑾補充了一句,“別讓她亂跑。”
普天之下,已經沒有幾個活人知道這小皇帝身世的了,如今健在的隻剩下太後、來福、還有櫻荔,來福和櫻荔有交情,他真的害怕小皇帝一衝動會處死櫻荔,現在聽見小皇帝隻是要把她關起來,他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大半。
來福為櫻荔的性命也是操碎了心,可是櫻荔似乎並不領情,她天天穿著孝衣把蕭午瑾氣個半死,蕭午瑾讓她把那一身喪氣的衣服脫了,櫻荔也不跟她辯駁,第二天脫了孝服又換上雪白色的衣裳。
“櫻荔啊,皇上是個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你跟他對著幹能討到什麼好?”
櫻荔對來福笑了笑,“我怎麼敢和皇上對著幹。”
“你這日日哭喪著臉,皇上見了心裏不痛快。”
不痛快?不痛快還日日來她眼前討人嫌?“今天是義父的頭七,難道皇上指望我穿的花花綠綠對他媚笑承歡麼?”櫻荔道,“義父生前是個狠家夥,死了也不是個善茬,我怕我真的這樣做了,義父的鬼魂會來掐死我們這一對狗男女。”
來福趕忙去捂住櫻荔的嘴,“你這丫頭,怎麼去宮外野了幾個月,一回來什麼汙言穢語都敢說。”
櫻荔眨了眨眼睛,“所以說,您還是和皇上說說,叫他放了我吧,要不我這麼渾濁的人髒了宮裏的地界多不好。”
來福現在一和櫻荔對視,他這心裏就會一緊,這個小姑娘太嚇人了,整天披頭散發,穿著白衣裳,臉色也白的像紙,因為不好好吃飯,兩腮瘦的嘬了下去,實在是有點像女鬼。
所以,當太後問起櫻荔時,來福顧左右而言他,太後喝完了藥,撚了一口蜜餞放入口中,“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這有什麼可隱瞞的。”
來福道,“恐怕是不太好。”
終歸是自己的骨血,太後伸出手,讓方箬扶著她,“哀家去瞧瞧她吧。”
櫻荔被蕭午瑾囚禁在皇宮西側的一處廢止的院落中,這裏離豹房很近,晚上甚至能聽到野獸的嘶吼聲,太後現在的身體本來就搖搖欲墜,好不容易出來走走還要受到這種驚嚇,她問來福,“皇上就把櫻荔關在這種地方?”
來福苦著一張臉,櫻荔不聽話,這皇帝就要整治她到聽話,就差把她和畜生關在一處了,“太後娘娘,您一會兒見了櫻荔姑娘,一定得好好訓誡她……”
太後咳了幾聲,拖著慢悠悠的步子進了院子,剛一邁過門檻就聞見一股刺鼻的味道,一陣風吹過,滿院子飄著黑色的碎紙末,太後咳的更厲害了,方箬一邊撫她的後背,一邊責備的問來福,“是誰在這兒燒東西呢?”
除了櫻荔還能有誰?皇上和櫻荔賭氣,沒撥派一個宮女來服侍她,隻有院子門口有侍衛守著,這好幾進的院子都是櫻荔一個人的,她隻要不出這個院門,就算挑了房蓋也沒人管的著她。
這個時候,太後就有點心疼櫻荔了,好歹也是她的女兒,怎麼現在生活在這種地方呢?然而這短暫的心疼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她眼前出現了一個白影,嚇的她還以為遇見了鬼,失態的尖叫了一聲,差點沒暈倒過去。
待看清了眼前的人模樣,太後徹底怒了,指著櫻荔罵,“大晚上你裝神弄鬼想幹什麼?”
櫻荔對太後一福,微微一笑道,“人就是人,鬼就是鬼,鬼活不成人樣,人也裝不成鬼,太後娘娘要是覺得見了鬼,那說不定就是真的鬼來找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