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此時正值春暮(1 / 3)

墮落的白天鵝(磐歌)

楔子

夜色蒙蒙,一處深宅大院的高牆之內突然竄出一個影子,輕輕的落到地上,影子身形高挑,身法輕靈,背著個小小的包袱。

影子轉頭看向四周,確定無人後,突然麵向牆壁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站起身來,轉身欲走,卻又頓住腳步,回頭看向府院,在原地徘徊片刻,終是跺了跺腳,頭也不回的向一片月色中走去。

第二天,雲州知府水立方的府中,知府大人小姐的房中,傳來一聲不大也不小的尖叫,原來是知府大人的夫人早上來看女兒的時候,在女兒水清淺的房中卻隻看到一封信,信上隻有兩句話:娘,告訴老迂頭,我不嫁給那些蠢貨,我要出去玩一陣子,讓老迂頭反省反省吧!

水老爺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氣得臉色鐵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不出話來。水夫人邊哭邊抱怨:“你也真是的,女兒不願意就算了,可以再找別人,幹嘛非要逼她呢,現在好了,女兒生氣一走了之,你就高興了……”水夫人絮絮叨叨個沒完,水老爺終於忍不住,“好了,你以為女兒走了我高興啊。找別人?這已經是第十七個了,這雲州地麵上門當戶對的都給她說盡了,還能再找誰?我算是看出來了,這丫頭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淨給我瞎胡鬧!還有那個邢師父,肯定都是他攛掇的。對了,邢師父呢,把他給我請來。”

水老爺在盛怒之際還能說出一個請字,真是不容易啊。不一會,邢師父來了。邢師父是小姐的教武師父,五十多歲的年紀,瘦長臉,一身短袍看起來精明幹練,不笑的時候眼睛都是笑眯眯的,平時在府上上上下下相處的都甚是融洽,加上小姐平時跟邢師父最是要好,對邢師父比對親爹都好,邢師父在水府過得更是滋潤。

水老爺板著臉打了個請坐的手勢,問道:“邢師父,小女是你調教大的,不知邢師父是否知道小女是因何事出走?”邢師父看了小姐留下的書信,說道,很明顯啊,清兒的信上都說了,她不滿意老爺給他定下的親事,無可奈何才離家出走。水老爺氣的要跳起來,你。。你,邢師父,都是你平時教清兒跳上跳下,目無禮教,根本就不像個女兒家的樣子。清兒今年都二十一歲了,還不嫁人,成何體統!以前是嫁不出去,現在有多少好人家爭著要娶她,她竟然不知好歹離家出走,她有沒有替我們這做爹娘的想過?這個丫頭從小就任性,長這麼大還沒離開過家……

水老爺說著說著,形容漸見悲戚,想是想到女兒孤身在外,無人照顧,心中掛牽。水夫人聽到這話,更是傷心。水夫人是名門淑女,年輕時愛慕者無數,卻看上了水立方這個公認的笨書生,一輩子相夫教女,溫良賢淑,女兒是她最大的快樂,女兒不見了,水夫人心中頓時沒了著落,腦中都是女兒如果遭遇種種不幸,那就。。。。

邢師父見老爺夫人都如此傷心,不免有些愧疚,如果不是有他這樣一個老江湖的師父整日言傳身教,清兒怎麼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呢,要知道,清兒出走前可是征求過他的意見的,也就是說,他是共犯。

想到這裏,邢師父心虛的幹笑一聲,說道,老爺放心,清兒不同一般的女子,她已經有了我八成的功夫,一般的江湖宵小不是她的對手。再者,清兒聰穎機靈,老爺夫人要寬心。

水老爺勉強一笑,道,對啊,清兒從小是邢師父教導,邢師父在江湖上號稱萬。。萬裏神駒!終於想起了邢師父的外號,水老爺長舒一口氣,卻聽邢師父輕聲道:“是萬裏神龍,不是神駒。”水老爺尷尬的一笑,道,對啊,邢師父是萬裏神龍,江湖上名聲顯赫,小女這十多年來對邢師父的教誨無不遵守,邢師父對清兒也是視如己出,想必邢師父也不願清兒流落他鄉,所以,就請邢師父費一下心,找一找清兒吧,我隻有這一個孩子。

說到這裏,水老爺忍不住唏噓。

邢師父見狀,心裏琢磨,這個老迂頭從來對我都是愛搭不理,現在竟然開口求我,看來是真著緊清兒,再說,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答應才是,否則,徒弟有難,師父不管,豈不遭人唾罵?於是邢師父慷慨道:“老爺夫人請放心,明天我就出發去找清兒。”嘴上這麼說,卻在盤,算著到哪裏躲起來安享自在。他這個做師父的,不是不關心徒兒,而是這個徒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做師父的幫不了什麼忙了,剛剛對水老爺說清兒有了他八成的功力,是清兒要他這麼說的,在爹麵前掩飾實力,至於為什麼嘛,他這個師父可就不太懂了。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原因是,清兒臨走之前曾“威脅”過他,如果他膽敢去找她,她就把他的秘密公諸於世!這個威脅可真是太狠了,邢師父立馬點頭答應,並對著師徒兩個幾年前一起種的葡萄樹發誓,決不去找她!

,樹兒們都找回了嫩綠嫩綠的枝葉,路邊的小花也開始綻放自己燦爛的生命。水清淺一身男裝,背著個灰色的小包袱,臉上盡是愉快的笑容,唉,在那小小的府院中被關了二十一年,終於有機會走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了,怎不讓人高興呢!

水清淺出生的時候。水老爺科舉剛好中了榜眼,水家上下都感到分外歡喜,認為這個剛出生的女嬰是個福星,給爹爹帶來了高中榜眼的榮譽,水老爺也對女兒抱予了極大的希望,希望女兒也像她的母親那樣溫良賢淑,琴棋書畫雖不必樣樣精通,確需個個知曉一二,將來嫁個好丈夫,相夫教子,幸福一生。在他看來,丈夫的榮耀就是妻子的榮耀,女人不可拋頭露麵,而要默默無聞,一切低調。可是,希望總是美好的,卻不一定會實現。

水老爺最喜歡林逋的《山園小梅》中的兩句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剛好他姓水,便給女兒取名水清淺,家人都叫她清兒。清兒小的時候體弱多病,又黃又瘦,小病不斷,三歲的時候發燒差點死掉,全家都對這個脆弱的小生命嗬護備至。清兒雖然體弱,卻很頑皮,給爹娘添了不少麻煩,常常氣的水老爺直跳腳,想狠起心來教訓教訓女兒,可是看看她細細瘦瘦的胳膊腿兒,稀稀黃黃的頭發,可憐巴巴的小臉,就不忍心下手,反是抱起來疼愛一番。

在清兒五歲的時候,仍是因為身體不好,水夫人帶著她去寺廟還願,請求菩薩保佑,還求了一支簽,正是因為這支簽,清兒才得以接觸武術。因為解簽的師父說,小丫頭天生血氣不足,且家中悶氣太重,需要強身健體,以武強身,方可一生平安無虞,否則怕是要夭折。水夫人一聽,趕忙回家在丈夫身邊大吹耳邊風,使勁渾身解數才說服水老爺請一位武師父來試一段時間,倘若還是無效,再把師父請走不遲。水老爺當然是堅決反對女兒舞刀弄槍,跳來跳去,但一來抵不住夫人的軟磨硬泡,苦苦相求,二來對解簽師父的話也是半信半疑,便應了夫人的請求,貼了招聘啟事,請來了邢師父。

沒想到,這個方法還真靈,邢師父很快和清兒打成一片,清兒整日跟邢師父習武,學到了些跳上跳下的本事,弄得家裏整日雞飛狗跳,水老爺從此噩夢不斷,一看到揮棒亂舞,大呼小叫的清兒便一陣心痛,慨歎自己心中溫順可愛的女兒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想來想去,還是把邢師父辭掉吧!可是,邢師父走了沒兩天,清兒便開始不吃飯了,整日憋著小嘴,哭喪著小臉,鬧著要找邢師父,哭著要學好武藝隨師父闖蕩江湖,很快,剛有起色的身體又垮掉了,水夫人又開始以淚洗麵,這一大一小,雙管齊下,水老爺沒有辦法,隻好又把邢師父請回來。

水老爺拿妻女沒有辦法,看到女兒眼裏隻有邢師父,沒自己這個做爹的,自己的話女兒一點也不聽,竟然當眾叫自己老迂頭,卻對邢師父點頭如搗蒜,一口一個師父。水老爺心中越想越生氣,總是不給邢師父好臉色看,可越是如此,女兒就越不理這個做爹的,對邢師父越好。水老爺不禁常常歎氣,生個女兒怎麼淨是給自己作對呢?

清兒習武之後,精神是比以前好多了,麵色雖然不黃了,卻因習武風吹日曬變黑了,奇怪的是身子還是瘦瘦的,怎麼也長不胖,看到此種情形,水老爺不禁又是搖頭,暗歎這樣的女兒誰肯娶啊?

清兒越長越大,越長越高,武藝也越來越好,卻仍是黑黑瘦瘦的一把幹柴,水老爺看著這個像猴子一樣的女兒,再看看賢淑端莊,依然美麗的夫人,不禁懷疑女兒到底是不是夫人生的。

清兒十四歲的時候,仍然是一隻小猴子,一根幹柴,身體絲毫沒有發育的跡象,水夫人安慰水老爺說,女兒還小,小時候身子又不好,再等等吧,長大了就好了。

可是到清兒十六歲及笄的時候,還是搓衣板一個,性子也像男孩子似的隨隨便便,還時不時的偷溜出府去打抱不平,弄得幾乎雲州城所有的人都知道知府大人的千金是個名副其實的假小子,最有能耐的是打架整人管閑事,雲州城的惡少被她打遍了,街頭的流氓被她整遍了,雲州城裏幾乎沒有不孝子,也全是拜她所賜,甚至連哪家的老公愛打老婆,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隻要她一出府門,大街小巷的人們就多了茶餘飯後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