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憐……活不了了吧……
氧氣罩……快過來……心髒起搏器……
警察!請讓一下,我們執行公務……
痛……好痛……爸爸……救命……
她艱難地眨了眨眼睛,苦澀的液體讓她的淚水止不住落下來,她覺得好冷……全身的力氣和氧氣似乎都從身體的劇痛裏一點一點漏掉了……為什麼這麼吵……為什麼不讓她安靜地躺一會兒……
小姐!小姐!你聽得見嗎?我是警察……
她傷得很重!快讓一下!急救……
誰?是誰想喚醒她?
她看到了……一點亮光……一張男人的臉……為什麼這麼熟悉?是誰?
她的手指動了動,抓住了一隻溫暖的大手……
健哥?!
“已經三個月了。”
阿倫推門走進來,臉上帶著難掩的憔悴,重重地癱在沙發上。他仰起頭,雙手攏過長發,歎了口氣,“應該放棄了嗎?她或許已經不存在了……”
“我查過紐約所有醫院和警局檔案,都沒有符合條件的不明身份的傷患或……屍體的記錄!”宮澤韻摘下眼鏡,合上手提電腦,輕輕地揉揉鼻梁,“或許她還活著,在一個我們還沒查到的角落裏……”
“怎麼可能!我派出的人幾乎將紐約掀了個底朝天!為什麼還沒有她的蹤跡?!”
“難道你不能往好處想嗎?!你希望她變成下水道裏的淤泥?!”
阿倫傾身向前,重重地抹了把臉,“Sorry,我的情緒太激動了……”
宮澤韻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用下巴示意他看向窗邊,“相比那個人,你的反應還令人安心些……”
楚澤韻坐在那兒,默默而專注地看著窗外。他仿佛構建起了一個閑人免進的世界,除了他自己以外,再感覺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
“三個月來我沒聽到他說一句話!”拿起茶杯喝了口,宮澤韻失去了往日的微笑,“雖然他照常進食休息,但我懷疑在我們找到楚小姐前,他的精神會先崩潰掉。阿倫,我們或許應該和他談一談……”
“我才不想理那小子呢!這種時候還在給別人添麻煩,他還真是大少爺……”
突然,窗邊的楚澤韻站了起來,向他們走了過來。
“想打架嗎?”阿倫蓄勢待發地看著他。他的眼神空洞而平和,幾乎可以用毫無生氣來形容。就在宮澤韻做好了勸架的準備時,他竟然對著他們深深地躬下身來!
“拜托了!姐姐一定還活著……拜托你們不要放棄尋找她!我保證!她一定還活著!”
“你……”
阿倫不敢相信之餘竟不知該說什麼好。當一滴晶瑩的液體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時,他竟像被燙到一樣跳了下身子,“楚……楚澤韻……”
他直起身,扭過頭去不讓他們看到他的臉,抓起桌上的外套,大步走了出去。
卡納爾從車內拎出大包小包的超市購物袋,用腳踢上車門,伸長脖子叫道:“露茜!露茜!快出來!我回來了!”
“來了——”隨著一聲清亮的應答,白色的房子裏跑出一個紅頭發的女孩,二十出頭,俏麗的臉上幾枚小雀斑反而平添了她的可愛。高挑健美的身材跳躍著青春的活力,“哥!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她伸手接過他手裏的一些袋子。
“今天沒什麼事,我去超市買了點東西就回來了。”卡納爾摟著妹妹,一邊向家裏走去,“蘭蒂今天好嗎?有沒有帶她去換藥?”
“有啊!她今天精神不錯,下午還跟我帶湯姆去附近散了會兒步呢!”露茜推開門,向屋嚷道:“蘭蒂!親愛的!哥哥回來了!”
最先撲出來的是一隻黑白相間的大狗,拚命搖著尾巴在卡納爾的腳邊獻媚,而他所有的注意力卻都放在了隨後走出來的人身上。
這是個二十出頭的東方女孩,長長的黑發,嬌小而纖瘦的身材。她的麵孔蒼白而削瘦,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得格外大。露茜的呢裙子穿在她身上顯然過長了些,像一位從中古壁畫裏走出的小妖精,柔弱而神秘。
見到卡納爾,她微微地笑了,純潔無垢的笑容像一個孩子。她走到他麵前,伸手擁抱了下他,“健哥,你回來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從第一次見麵,這女孩就一直用中文稱呼他“Jing Go”,卡納爾仍十分坦然地接受她的溫柔。他喜歡她,或許從第一眼見到渾身是血的她時……“我看這才是哥哥提前回家的原因吧?”露茜在一邊賊賊地笑著。
“做晚飯去!你沒看連湯姆都餓了嗎?!”卡納爾紅了一張俊臉,揉著腳邊大狗的頸項,而一邊的蘭蒂仍帶著一張純純的笑臉。每次都是這樣,每當她露出這種笑臉看著他時,縱使有滿腔的愛意,他也難於啟齒,仿佛那樣做是一種犯罪,而一直以當警察為榮的他最憎惡的就是犯罪。
“露茜,我來幫你忙吧!”蘭蒂隨著露茜走進了廚房,湯姆也拖著尾巴跟了過去。
卡納爾若有所思地脫下了外套,在沙發上坐下來,隨手打開了電視機。
三個月前,幾個垂釣者在市郊的河裏發現了蘭蒂。當時她身中三槍,失血過多,奄奄一息。就當人們認為她必死無疑時,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卻顯現出了她頑強的生命力,奇跡般活下來,並迅速地恢複了健康。
他還記得當時剛被從水中救起,一身是血神誌不清的她緊緊抓住他的手。就在那一刻,他下定了一個可以和十年前他放棄法律大學改讀警察學校時那個決定相媲美的重大決心——保護她,用他所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