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幹澀,祀天抬頭,這會兒又烈陽高照了,近日天氣也是喜怒無常,有道是天行時疫,當真是不利於控製病況。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被傳染的人群超過小伍所說的二十多家,她整整忙了三天未歇,隻因為昨日疫情急劇上升,像是突然地發作,原本沒有控製住的流疫危害已經極大,如此一來,死亡是避不可免的——但一下子死亡大半,那是令她也措手不及的事情。
這三天,她將所有的病人集中在一起,隻求這場災禍可以蔓延得慢一些。
照例地探病記錄,照例地安慰,那些微笑和話語,對這些人來說,恐怕是最需要的吧。祀天撫過其中一個孩子的手,為她將被子拉好,衣袖輕勾,倒是露出了一些難看的傷痕。
她並不在意,也不再有意地去遮掩,掩了房門,步了出去。
外麵的陽光很是刺眼,臨走時卻忍不住回頭去看了那屋子一眼。今日——總覺得那些人的態度和眼神有些怪異,她無奈歎息,那是絕望吧——對死亡一無所知,無能為力的絕望,就好像被賜予的東西突然間被收回一般,抬頭再看看天,平靜無波,是啊,那些自稱為掌管天地萬物的神,這個時候又在哪呢?
她從來不信“注定”這樣的事!
遠遠的,看見有身影朝這裏走來,她揉揉眼,正是晏閑。
“你去哪了?”她有些不快,她忙碌了大半天,這家夥也消失了大半天了,她知道他不愛惹事,是自己拉著他鍈這渾水倒是真的,“算了算了。”她又擺擺手,這家夥隻會那麼雲淡風輕地笑著不答呢。
“如何?”她更憂心有新的傳染者。
晏閑搖搖頭,示意她安心。
祀天微微呼出口氣,“我們是不是無能為力了?”她咬唇,說得頗為不甘。她不是個大夫,不知道真正該如何去開出方子救治,她會用的唯一的方法,隻是她曾經救過人的無數次的方法——轉而,她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突然手腕被人扣住,她抬頭,晏閑握著她的手對她搖搖頭,“‘千方唐草’集六,以疫為情,不為天時,宜散,宜放,宜禁……”他頷首,“興許,我們可以試一下。”
祀天一愣,這家夥不見大半天是去……尋找這救治的方法了?
“晏閑……”她突然覺得自己要說些什麼。
“‘避溫’之法,入藥不難,”晏閑知道她要說什麼,反而不以為意一笑,繼續他自己的話題,這才是最重要的吧,“可惜沒有現成的藥材。”
祀天眉頭一皺,說的是,這樣的小村莊裏根本不能期望會有什麼藥材後備。
看見她又愁眉苦臉了,晏閑歎息一聲:“不過,我想,或許……”他頓頓,轉身看向後方,“我可以自己去找。”
祀天聽聞也忙轉身,不遠處是連綿的群山,層層疊疊,她愣了愣,“你……你要去山上找藥材?”她一下子聽明白他要說什麼了,等等——“你是說你?一個人?”她可沒忘記他剛才說了什麼。
晏閑點點頭,一指身後的屋子,“你還是照顧他們比較好。”他說完轉身就走。
“喂,晏閑。”祀天忙喊住他,看見他轉身,在陽光下沒有那麼刺眼,一如往常的溫雅,更是安靜得美好,“要小心。”她一時間忘記要說什麼了。
晏閑好笑地瞅她一眼,轉身離去。
直到那身影模模糊糊,祀天突然發覺自己犯了個極大的錯誤,那句“要小心”根本是白說了吧……晏閑是什麼人,他需要小心嗎?她這才明白晏閑最後那眼中的笑意是什麼,狠狠瞪那背影一眼,忽覺身後“”聲響,她一驚,還未來得及轉身,有東西重重地砸了下來,腦後一疼,瞬間失去平衡與意識,猛然栽倒在地。微微閉合上的雙眼,隻能看見那清雅的身影消失在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