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她是被疼醒的，除了疼，還有迎麵而來的熱氣。
祀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待再次睜開眼睛時，夜星滿天，她驚覺眼前站滿了人，而自己，是被綁縛在柱子之上，周圍的是什麼，那些熊熊燃燒起的柴火，灼熱的氣息嗆得她睜不開眼，喊不出話。
那些人，正是朝夕相處的村民。
他們要做什麼？
是要燒死她嗎？
她討厭火，她怕火……
這是她下意識的反應，不，不是的……她不是……不是妖怪。
“我……”她張了張口，卻已經說不出下句話，那些人用那麼陌生的眼光看她，那種好像看異類的眼光。
為首的老者柱杖一敲，突然跪了下來，連帶著周圍的人也一並跪了下來，他高舉雙手，以一個稱頌的姿勢，口中念念有詞，聽不清楚說的什麼。
祀天頓時滿臉蒼白，她僵硬著搖搖頭，她雖然不知道那人說的什麼，但是她知道那個姿勢的含義——獻神，祭祀。
他們——要用火作為延銜上天的途徑，把她——作為奉獻的禮物，他們——還以為這是上天下降的災難，以為，隻要獻上禮物就可以……化解？
他們相信了那種荒謬的解釋？
人群中，她看到一雙閃躲的眼睛，突然她覺得好想笑。夜風吹上來，不覺得冷，可是她心裏卻是有些冷——那是小伍。
那瞬她也許可以明白很多事情，她並不知道小伍將她如何救他的事說成了什麼，但她可以肯定，與那有關的是，她的能力。
將一個不同於常人的異類送予上天，化解一場死亡——多好的解釋，對這個她不了解的村莊裏的人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失，恐怕他們早已認定這場災難是由於她的到來才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吧。
“嗬嗬……”她輕輕一笑，卻是無奈多過苦澀，轉而輕歎出口，這樣的景象讓她又回到了遇見千秋的那年，那是——最讓她不能回首的事，竟然又這樣展開在自己麵前，或者——她一直都太自以為是了，很多事不能改變，比如她的能力，她的身份，很多事對他們這樣的人說從來都是奢求，比如——承認，別人的承認和認可。
其實那些重要嗎？
她看著那些人的眼睛，突然發覺自己又成了一個笑話。
隻是——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因為老者站起了身，她看到他手中的東西，猛然一頓，這才發現，那些人的眸光深處掩藏了一種叫做求生的欲望。
她搖著頭，卻隻來得及發出一聲：“不……”
如果晏閑知道回來時看見的是這般景象，他或者寧可不再回這村莊。
火，照紅了半邊天。
祀天是被綁在村中的祭場中的，頭低垂著，長發在夜風裏幽幽拂動，像個被提著線的娃娃，動不了。
滴答，有流動的聲響在空氣中綻放。
是血。
血，一直沿著她的指尖滴落下來。
手腕上，是剛被割開的細小傷痕，一道接一道，觸目驚心。
她，沒有動靜。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隻是那一瞬，他已經忘記要走向前。
血還在滴落，地上有著祭祀用的器皿，正接著每一滴血，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夜裏，隔著，竟然分毫不差地落在他心上，從來沒有這麼清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