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二章 得救(2 / 2)

祀天眨眨眼,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的禦火之印,好似不在意的口氣:“我救的第一個人,”她頓了頓,將袖子挽起,在左手腕盡處,有一道很深的割痕,“是在千秋走後。”她放下袖子遮掩傷痕,“沒有人會想要這種莫名其妙的能力。”這種——人不人、妖不妖的能力。她有些咬牙切齒,轉而又有些坦然。

“然後?”晏閑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祀天垂下眼眸,似在回憶那段往事,嘴角輕輕撇出一個無謂的笑意,“死裏逃生——我以為我早該在那時候就死了,”她頓了頓,眼神迷蒙起來。她記得很清楚,一分一毫都不差,他們如何對她,如何看她,如何在那樣凜冽的寒風裏,將她丟棄在村口的大火,那些傷痕,那些血液,全部凝固在一起,那不是可以用時間淡去的痕跡,而是在心裏的,永遠梗懷的傷口,“不過一個異類,不過一個死不足惜的異類而已。”

與今夜是多麼的相似,那時她的震驚與恐懼遠勝於今夜,在長久以來的異樣眼神下,她慢慢釋然,“嗬——我不信他們說的,我也不會遂他們的願,”祀天信誓旦旦,“我命由我,不由天!”

晏閑一愣,那姑娘臉色蒼白,唇角綻放的卻是微冷的笑,那種堅決的,一如冰淩之花的笑容,她眨眨眼,柔和了唇角就偎了上來。

“祀天,冷嗎?”晏閑伸手要去抓她的手。

祀天微微一笑,卻伸手摟摟他的腰,也不答話。

“祀天,想證明什麼?”

“證明什麼?”祀天又笑開了花,“證明啊,祀天也是有人喜歡的,所以啊,要找比世上任何一個都喜歡祀天的人,晏閑,這會不會太難呢?”她好像很貪心,有些為難地瞅瞅晏閑。

晏閑歎息口氣,這個姑娘總是習慣這樣,說起依賴,其實,她才是那個什麼都想依賴別人的人吧。

隻是這樣的人,卻最是容易被人傷害的,她難道不知道,這個世上,與其期望別人,不如寄望自己。

“有時候,人,不能太依靠別人。”他抓過她的手,輕輕執在一起,“你可以學會愛自己多一些,對自己好一些的。”晏閑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尤其是他微微笑著,那麼慢條斯理地說著話的時候,是很難讓人反駁的,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在與你爭辯,“你要愛自己勝過任何人,那樣,才不會難過,明白了嗎?”他問得也很淡,輕輕的,像是在教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孩子。

祀天瞪著他,“那麼晏閑呢?你是不是最愛自己?”

晏閑一時語塞,他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不知道。”半晌,他也隻能老實地答出這麼一句,這個人說謊果然還是不行。

“是嗎?”她怔了怔,“我以為一個人可以為了很多不同的理由,為別人也好,為自己也好,我想——人在世上總是要有些自己的追求和寄托的。”祀天竟然說了一句和臨鳶一樣的話,她和晏閑總是有些不同的呢,她想了想,滿臉笑意,“那麼——宴閑,謝謝,或許有天我找到了理由,會感激你的。”她又伸手去摟摟他,卻比方才還要摟得緊。

晏閑有些不能適從,這姑娘好像從來不避諱和別人接近呢,倒是緩緩笑起,也伸手去摟摟她。那麼陌生又熟悉的懷抱,在這人情世故下竟無比溫暖起來。

“祀天。”晏閑突然喚了她一聲。

“嗯?”那姑娘還沒鬆手。

“……”晏閑傻傻地愣了一下才開口:“你沒有事吧?”他有些不確定,好像胸口傳來很快的心跳,是祀天的心跳吧。

“傻瓜,”祀天嘿嘿一笑,稍稍離開他,意有所指,“那是你的心跳。”

“……”他心跳得有這麼快嗎?轉而聽見祀天隱隱的偷笑聲,臉頓時一熱。一些虛虛浮浮的感覺在心裏慢慢沉澱成型,有些惶恐有些不安,那是——他從沒有體會過的感觸——這讓他覺得陌生,他突然發覺自己有些變了,他甚至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還是壞,那已經——不是最初的那個,可以一笑置之萬事休的晏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