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子楚在葉飛翩房裏守了一夜,直到天明,久不見丫鬟來送藥,他才走出房間,卻看到院子裏站著的人。
“你怎麼還沒走?”風子楚的口氣很不好。
“她分明已經時日無多,你這樣做又有什麼用?”火炔絕不是含糊之人,一句話就刺中人的軟肋。
“這又與你何幹?”
“這當然跟我有關係。”火炔並不因為他的言語不敬而生氣,她很認真地說:“因為我能救她!”
“你能救她?”仿佛溺水的人忽然看到一塊浮木,風子楚緊緊抓住了她。
“我曾經救過和她一樣的人。”
“那你快幫我去救她。”風子楚拉著她的手扭頭就要進屋去。
火炔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救她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隻要你完成了我的條件,我就幫你救她。”
“好!”沒有一點的猶豫,風子楚點下了頭。隻要能救她,要他怎麼樣都可以。
葉飛翩已在床上躺了兩天,她不能起身,胸口有隱隱的痛,她知道,她是被火炔打傷了。
“小蓮,小蓮……咳咳……”葉飛翩半撐起身子,呼喚著貼身丫鬟的名字。
“怎麼了,小姐?”小蓮飛一般地跑了進來,扶住她的身子,“要喝水嗎?還是想拿什麼東西?”
“少爺呢?”葉飛翩覺得奇怪,她已經好久沒見到風子楚了,她躺在床上有多久,他就有多久沒出現了。
“少爺他,他,他……”小蓮有些為難地看著她,他了半天,才忽然道:“哦,少爺被皇上召進宮去了,對,少爺進宮了。”小蓮訕笑著點頭,心裏卻為葉飛翩抱屈,少爺可真是個花心大蘿卜啊,這葉小姐病得都下不了床了,他卻陪著火姑娘四處遊玩,唉,可憐的小姐啊,到現在卻還被蒙在鼓裏。
葉飛翩何等聰明伶俐,這等拙劣的謊言,她如何看不穿。她雖然不知道,風子楚究竟是幹什麼去了,但是很明顯,他不讓她知道,他讓下人們瞞著她,他已經開始對她不坦白。
她一言不發,躺回床鋪,閉上了眼睛,眼角卻流下兩行淚來。
小蓮看見,也隻能輕輕一歎,退了出去。
此時彼地,帝都城外最有名的新月湖上。
隆冬已過,冰雪消融,天氣雖還不甚暖和,但湖上已有遊人。
一艘畫舫之內,兩人隔幾相對。
“我知道你在擔憂她,但是,可不可以請你不要把擔憂寫在臉上,你這樣的表情,如何讓人相信,你是在跟我談情?”火炔端起酒壺給對麵的人斟酒。她今天穿了一身鵝黃色雲裳,織錦華麗,水袖婀娜,讓她少了幾分犀利,越發像個大家閨秀。
“你明知道我笑不出來。”風子楚笑了,卻是苦笑。
“可是,你必須要笑出來。”火炔言笑晏晏,遠遠望去,溫柔婉約。
“我知道。”風子楚偏頭看了一眼左側,與他們齊平的畫舫,那裏有人正在偷看他們。
“不要看那裏,你現在唯一要看的就是我。”火炔低聲警告。
風子楚勉強扯了抹比剛才要稍微好看的笑容:“我很好奇,你與那人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做這場戲給他看?”
火炔笑容一凝,端著酒壺的手顫抖了一下,露出一抹像是被什麼東西碾過似的痛苦表情:“他,是我曾經的主子。”
風子楚一愣,半晌才“啊”了一聲出來。
火炔的主子。婆羅門之主。
江湖上最富神秘而又傳奇的一個人。沒有人見過他,或者說見過他的人根本就認不出他,他來去如風,千種身份,萬種變化,凡人,連他一片衣角都摸不著。
“他,就要娶妻了,我不再適合留在他的身邊。”火炔猛灌下一杯酒,酒入愁腸愁更愁。
風子楚歎了口氣,伸手按住了她繼續斟酒的手:“既然已經離開了,你又何必再折磨自己,如果你離開他,隻是為了折磨自己,那倒不如回到他身邊,至少,你能天天見著他。”
風子楚如何不明白,眼前這個女子對她那位主子的心思。
“他已經不需要我了。”
“可是他還是放不下你不是嗎?”如果放得下,又何必在旁鬼鬼祟祟。
火炔搖頭,犀利的臉上滾落一顆淚珠:“他隻是不甘心,他不相信我會離開他,你無法想象他是個多麼驕傲的男人,驕傲到讓人以為他是個神。”
神,是不容反抗的,也永遠不會覺得自己錯,可是人又怎麼可能成為神!
唉,風子楚隻能歎息,他無法幫助她,因為他自己還需要她來幫助,飛翩還等著她來救。飛翩,飛翩,你還好嗎?
“我們回去吧。”火炔忽然吩咐船家把畫舫駛向岸邊,看著風子楚有些驚訝的目光,她帶淚一笑:“今天夠了,你掛念她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