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地站在牆角邊,看見何勁生冷然地覷了她一眼,又若無其事地埋頭看報告。更讓她難堪的是底下竊竊私語的同僚們。
她不怪誰嗬。不論走到哪裏,她永遠都是被排擠的那一個。沒有什麼原因,隻是她叫莫朝華。
這個時候,在會議室裏置備茶水的那女人看見了,連忙到外麵搬了一張椅子進來給她,用平凡的笑容靦腆地笑了笑,接著又去準備自己的分內事。
這樣的女人,她怎麼可能會記不住?
“你也沒帶嗎?”她隻看見她手上又醜又土還是冒牌的LV皮包。
“哦,我先生來接我。”那女人歉然地笑了笑,突然大聲道,“不然……我讓我先生送你一程吧。”
莫朝華往黑色的淩誌看去,裏麵的那個男人長得普普通通,正不發一語地瞅著她們兩個,再看那個女人,相貌不算漂亮,不過二十七八,身材就微微變了樣。為什麼她的笑容裏會有那麼幸福的光彩?“不了,我……我有人來接我,他馬上就來了。”
說完,她咬著嘴唇,倔強地看著那個普通又善良的女人。
“是、是嗎?那我先走了,再見。”那女人和善地揮揮手,用皮包擋著雨,衝向已經為她開好車門的普通男人。莫朝華看見那個男人用毛巾體貼地幫她擦去額前的雨水,兩個人有說有笑地開車離去。
莫朝華還記得這個女人曾經在散會之後對她說,莫藥師,我真羨慕你長得這麼漂亮,我老公常常嫌棄我胖呢。
真正該羨慕的人,是她莫朝華。
揚譽太忙了,他不是要上班,就是要陪女友,哪裏有時間顧及到她呢?盯著手機通訊錄裏的那個唯一的號碼,不知是淚水或者雨水,漸漸模糊了她的視線,拇指按在刪除鍵上,卻一直沒有按下去。
她隻剩下揚譽這麼一個朋友。連他都踢出她的生命裏,她還有什麼呢?
漫天的飛雨洋洋灑灑,好像永遠都等不到它休止的一天,這雨期期艾艾的,也下到了她的心裏。
何勁生站在三層窗戶旁往外看,靜默的俊眸凝著不遠處一抹任性的紅色,青灰色的天,濃白的霧,也抹不去她那鮮豔的存在。那一天在咖啡廳,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浮上心頭。
“莫朝華,你到底在等誰?”他喃喃自問,回應他的是淅瀝的雨聲,還有那嬌小的紅色身影。
眼角的餘光瞥到桌上的那把傘,是爵生臨走前留給他的,心頭突然冒出一個疑問,這個世界會有人關心莫朝華嗎?
也許莫朝華不是在等一個特定的誰,她隻是在等,可以是爵生,可以是研究室裏的任何一個人,也……也可以是他……
拿起桌上的傘,他遲疑著,要不要,該不該?爸爸的話在耳邊冷冷地響起。
他蹙眉,放下傘,傘骨碰到桌麵時發出的悶哼就像淤塞他心底的那口氣。
他的決定太輕易,輕易到他發覺自己馬上就後悔了。待再回頭去看樓底時,那抹紅色早就一頭鑽進茫茫雨色中。
她沒有人來救贖,而他放棄了那個機會。
“燒38度半。”揚譽甩了甩體溫計,幾不可聞地歎息,“這麼大了,還不懂照顧自己嗎?”他替她攏了攏被子,確定她睡得很溫暖。
“揚譽,要記得喂呆呆。”她昏昏沉沉地說著。
揚譽捏了捏她熱乎乎的手掌心,給她溫柔的保證,“我知道,你乖乖休息吧。”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不禁又心疼地歎息了一聲,他擰了條毛巾鋪在她的額上。
“揚譽,揚譽……”她迷迷糊糊地叫著。
“我在。”他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我一直都在。”
他溫柔呢喃的安撫起到了作用,她漸漸入睡,小臉紅撲撲的,是因為高燒,卻很可愛,完全沒有平素裏的妖媚。靜靜凝著她的嬌容一會,揚譽才站起來給呆呆去準備吃的。
他跟莫朝華是在丁雋毅研究室裏工作的時候認識的。那個時候,所有人都鄙夷他。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躲著他,隻有莫朝華笑著向他伸出手。
隻有她一個人是笑的……他也絕望過,卻因為那笑容而苟延殘喘了下來。他曾經以為自己不能離開莫朝華,像隻狗一樣忠心著主人,形影不離。
可是曾幾何時,莫朝華開始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從來都沒有離去,一直都是他在離去。留下她一個人。她什麼都沒有改變,是他終於堅強起來,有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把她拋棄了。
在呆呆的碗裏倒了些牛奶,呆呆卻也病懨懨著,望了他一眼,又蜷縮了起來。物似主人,動物都是有靈性的,呆呆一定是知道朝華生病了,所以才悶悶不樂。
莫朝華身邊留不住人,就像詛咒一樣。她一邊玩著呆呆,一邊笑著對他說。
他卻自以為是地對她說:“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做朋友,也可以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