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二章 剪掉長發(2 / 3)

“下班了。”他關上門,朝她走了過去。

“我知道。”

“你怎麼會在這裏?”

“等你。”

“你不跟爵生去聽音樂會?”他不知道自己的口氣裏有沒有一點酸味,隻是他希望能盡量表現得大方一點,“如果你想去,我們可以下次再約。”

“不想去。”她不帶遲疑,飛快地否決,快得讓何勁生一下就聽出了她的不對勁。

“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音樂嗎?”

她抬起失去神彩的眸很快地看了他一眼,“我想回家。”她臉上露出一種孤獨無助的神情,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在等著有人帶她回家。

“那我們走吧。”心頭閃過一抹慌,他迅速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

她怔怔地盯著PSP屏幕不停閃動著GAME OVER,喃喃道:“走?走去哪裏?我又沒有家。”

她聲音空洞得可怕,何勁生走上前,將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卻怎麼也溫暖不了她。她不是他一開始認識的那個頑皮的無法無天的莫朝華,也不是他漸漸發現把所有悲傷都隱藏在麵具背後的莫朝華,現在的她,就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時候,還在舞台上飛舞,下了舞台卻找不到父母的那個莫朝華,“莫朝華,你到底怎麼了?”

她聽到他擔憂的聲音,看見他俊眸裏的緊張,突然心裏好慌張,“何勁生,東西要擺好,不能亂,不然爸爸會生氣的。”她說得好急促,從他的掌心抽出手來,在桌麵上不停地整理東西,把每一張紙都壓得平平整整,每一個文件夾都有次序地疊好,每一支水筆都蓋好套子朝上放著,一邊還不停喃喃著,“不能亂,不能亂……”不能亂啊,否則,否則……

“莫朝華!”他將她的身子狠狠地扳正,淚水不落痕跡地從她的眼眶一滴一滴地掉在他的手上,驚痛了他的心,“你怎麼了?”

她震驚地瞪著一雙眸子,愣愣地望著何勁生,“何勁生……”她也讓他痛了,讓他難過了嗎?

不,這不是她本意……

她以前待他好差,現在她知道是她錯了,想彌補了,可是為什麼她才朝他前進一步,她就看見他眼底的痛了?為什麼她才想對他好,他就會痛?為什麼?

“是我,我在!”他重重地把她摟進懷裏,讓她感到窒息的疼痛,意識到自己還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對不起,對不起……”她將冰涼的小手輕輕地貼在他的雙頰,哭著說,“我也不想這樣的,我隻是太害怕了。”怕舊夢重演,怕他眼底的痛,驚蟄了她的心。

“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他輕柔地擦去她臉龐的淚水。

“我七歲的時候……贏了比賽,爸爸在巴黎舉行音樂會,那是我第一次去聽爸爸的音樂會,燈光很美,舞台布置得典雅,在鋼琴旁放著一個複古的壁燈,爸爸穿著燕尾服,彈著新譜的曲子……演出很成功。爸爸開著車子帶我跟媽媽回酒店,可是——”她駭然地張開雙目,流露出恐懼的模樣,“可是撞車了,車翻了好幾個跟頭,玻璃全碎了。我的臉好痛,血流得到處都是。我回頭,想喊媽媽救命。可是我看見後座的媽媽被卡在大提琴和車窗間,血一滴滴地濺在爸爸的臉上……後來,媽媽的腿被鋸掉了,再也不能跳她最喜歡的芭蕾了。”她抽噎著趴在他的肩膀上,斷斷續續地講著很久以前的事情,冷了,就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讓他溫暖她。

何勁生知道這是她一生最痛苦的回憶,即使他很想吻上她貼在他頸窩的唇,他也願意克製,將充滿欲念與疼惜的吻點滴落在她的發上,“後來呢?”

“爸爸再也不敢開車了,甚至不敢坐車,我們常常在夢裏驚醒……我九歲的一天,媽媽讓爸爸帶我去聽音樂會,音樂會那個男人彈的就是爸爸譜的那個曲子,爸爸好怕……音樂會還沒有散場,他就帶著我跑回家,可是,可是媽媽已經吊死在房、房間裏,就像這樣。”她兩眼翻白,把舌頭伸得老長,兩隻手死死地勒住自己的脖子,“就像這樣,就像這樣!”

“夠了,莫朝華,夠了!”他心痛難忍,不忍心她把自己逼到這種田地,“爵生請你去聽的音樂會也有這首曲子,是不是?”

她緊緊地咬著唇,滲出的血味讓她的唇更鮮豔。她慢慢地湊到他的臉上,用怪異的眼神古怪地瞅著他,小聲地說道:“噓,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