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盟主與我萍水相逢而已,不必為我做這些了。”
“你剛剛不是說有人在等你嗎?”
“生死有命嘛。”
“你……”
他倏地推開了她,懊惱得直踱方步,但回頭,見著她無力地趴在床上的狼狽,隻好回去扶起她,可一旦對上她的眼,就忍不住懊惱,“真不可思議啦,為什麼我老覺得我很能理解你心上人的感受?如果紅月也像你這樣,死了我也把她從棺材裏翻出來掐死她!”
“嗬……”
“你還笑!”
“放心,我睡一下就好了。”
“你現在是中毒,我怎麼放心!不然我們直奔四川唐門……”
拜托,四川唐門距離洛陽可不是一兩天的路程啊!
聽著他的堅持,心中覺得好笑,卻也覺得好暖,這個笨男人啦,如果稍微聰明一點點,就可以發現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啦!
“喂,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不必了。”眼見著他真的一副坐言起行的樣子,她趕緊摁住他,卻不小心岔了氣,猛地咳嗽了一陣,“我既然能冒充鬼醫穀的傳人,多少還是懂得一點藥理的。”
“當真?”
“不然七孔流血的人,有誰能像我這般精神?”
他遲疑地看了她好一陣,又惱了,“那你還不趕快給自己解毒?!”
確實,七孔流血之人多是很快就劇毒攻心了,哪有人像她,竟能撐到這種時候還不失去意識?!
“已經在解毒了。”
“咦?”
“我從小就泡毒,可以說是百毒不侵吧。”
“那你不早點告訴我!”
他嚴重覺得被耍了,不過見著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又不好再計較,想走,但手指依然被她扣住。
“你為什麼……說我是紅月呢?”
“因為要替你隱瞞身份啊,困了就趕快睡!”
“你真好。”
他耳根微熱,一時失察,手竟被她拉到臉下枕了起來,“喂,你……”
“我已經睡了。”
這……
這姓蘇的實在是……
納悶地看著她那好比霸王硬上弓的舉動,他以僵直的姿勢守在床邊,脖子好酸,手也好酸,不過,卻更擔心她的狀況。
當真是百毒不侵麼?
她瞧起來並不像完全沒事啊!
莫名的忐忑,莫名的牽掛,莫名地,也擔心著,於是,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睡臉,夜,正長,足以,讓他把她的每一分棱角都記取了下來。
而就在同一片天空下,小蝶神色緊張地趕到了洛陽城出了名的酒肆,醉月樓。
天,已經是微微的吐白,醉月樓恰是打烊的時間,不過正在搬門板的小哥見了小蝶後,給小蝶指了個方向,小蝶領首,衝衝走進醉月樓,最後,停在對著柳湖的最裏麵的那扇門前。
手起,還未及敲門,裏麵已經傳來了聲音:“進來。”
小蝶的喉嚨作吞咽狀,推門而入,隻見漆黑的房間裏,一抹暗色的紅站在窗前,眺望窗外帶著暮色的景致,一派的悠閑,但小蝶卻是在關上門後便立即誠惶誠恐地跪倒地上,“夫人,小蝶該死。”
“說你如何該死。”
“我們按照夫人吩咐,在少主子出發後半刻才趕赴城西的十裏亭,孰料竟見到提督大人欲對少主子不利,但沒想到,後來又出現了意想不到的人把少主子給救走了……”
“上官書?”
小蝶登時一愣,緊張地拽緊了拳頭,顫抖著聲音說下去:“是的夫人。”
“然後呢?”
“我和小蜂都不是上官書的對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本欲跟蹤上官書,但很快就被他擺脫了,隻知道去了邙山的方向,小、小蜂現在仍然在找尋上官書的蹤影……”眼見著紅衫少婦徐徐走來,小蝶趕緊把頭低下,緊張地道:“小蝶知罪,是小蝶保護少主不力……”
“回去吧。”
預料中的懲罰沒有降下,小蝶錯愕地抬起了臉,又因為自覺褻瀆趕緊低下頭來。
“找上小蜂,先回去六王爺的別院,你們要暗中保護六王爺,少主子的事情不管誰問都要說不知道,懂嗎?”
小蝶慌亂地點頭,退出去。
隻是,在掩上門的一霎,似乎聽到房裏麵有人說話:“那麼,該我出現了吧?”
是年輕少女的聲音,小蝶錯愕,方才自己在房間裏,可沒有聽見第三個人的呼吸啊……
“還不回去?”
驀地聽見夫人的聲音不耐煩地從房裏傳出,小蝶趕緊領命,神色匆匆地離去。
許久,房門被打開,從裏麵走出來一名白衣姑娘。
那衣服,精神奕奕的直領設計,從左肩順延至右側腰身的荷花帶裝飾,再以高束的明黃白腰帶纏住柳腰,而長長的腰帶尾垂在背後以巧妙的剪裁固定為傲挺的斜十字狀!再看掩蓋住一半小腿的裙身,襯在綿麻織錦下的是輕而蓬鬆的雪妨……
那臉,赫然就是紅月的臉!
“師傅,我去了。”
隻是,那聲音卻是若彤公主。
大街上,霧色廖然,那白色的身影,沒入霧中,帶著,前所未有的輕快。
至於房間裏,那位紅衣貴婦依然站在窗台前,臉若冰霜,眼中隱含著蒼涼的怨,
隻有聲音,帶了遙遠的茫然,喃喃而重複:“辱我之人,我亦辱之。辱我之人,我亦辱之。辱我之人,我亦辱之……”
紅衣貴婦那握住窗欞的十指,關節處泛著白,指尖竟深深地陷入了那木材之中。
十八年的心結,終該有個了解了。
“夙風!”
紅衣貴婦忽然號令,門外頓時響起一聲有力的:“在!”
“讓幕人館把上官書迎娶魅宮紅月的消息公告天下!”
“遵命!”
腳步聲遠去,一切歸於平靜,望著那初升的旭日,紅得像火,日外有日,紅衣貴婦的唇上,卻勾起了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要變天了。”
是的,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