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備之色立即浮現,又夜鳴側首傾聽,突勾起笑,“很多人,應該不是白天被我們挖了墳的那位老爺。隻怕……麻煩不是你的,是我的。”
“對。”辰門讚同。人類不可能有這種氣息——腐臭的氣息。
環視一周,鎮隨狀似無意起身,走到辰門身邊。
踏一步……
刷刷刷!
踏二步……
刷刷刷!刷刷刷!
她每走一步,周遭就多出一排麵具人。八步後,以三人為中心,一丈為半徑,已層層圍出了一片黑壓壓的麵具人……呃,不是麵具人,是狼咽族人。
該來的總會來啊,半月的時間不算長,對他卻是……將一弦琴抱在懷中,又夜鳴五指緊了緊,修長的身形在夜風中挺立,凜然、冷靜、傲然無物……
應該很有氣勢氣度的,但,也僅是“應該”而已。偏偏在他身邊咬耳朵的兩人硬生生讓那“凜然、冷靜、傲然無物”的氣勢扭成了“發傻發呆兼嘴角抽筋”。
“一半是我的,一半是又兄的,隨隨你看好火堆,別熄了。”
鎮隨點頭,完全不屑那一圈又一圈的麵具。
“隨隨你若想練練身子骨,我可以分你一半。這樣就是又兄一半,我一半的一半,你一半的一半……不要瞪,全是我的,隨隨你坐著就好……嘿嘿,我有在,怎麼敢勞煩你動手呢。”見風使舵的角色非辰門莫屬。
這次,鎮隨來不及點頭,一堆麵具人已衝殺上來。
別人開打前總會知會一聲,狼咽族人根本就是一言不發。無奈撇嘴,辰門縱身迎上。
看他輕輕鬆鬆……
不妙!二字忽地閃過腦海,俊臉浮上一抹森冷。
裝束一樣,但今夜的者與半月前的卻有天壤之別——這些家夥不是輕鬆就能打發掉的。
斂眉凝神,他的靜默惹來鎮隨的關注,視線定在他背後,她不忘向漸熄的火堆中加上枯木。然而,正因為視線繞在他身上,對於左側突然襲來的掌風,她卻未能察覺。待到險險閃過,定眼細看時,秀氣的眉頭重重皺起。
“你?”不溫不火的質問。
者無心多言,蓄氣再攻。
這種明目張膽的,鎮隨要躲過輕而易舉。她也的確自認能輕而易舉,然而……然而……
乍響的琴音突令她神誌恍惚,隻那恍惚一刻,五指成掌已劈至麵門額頂——
“啪!”
沉沉的落掌聲,人影飄閃,接下者的一掌,以胸,為盾。
“哼!”者冷笑,懷中斜斜托著一弦怪琴,伸展著修長五指,勾彈出單調清冷的弦音,灰發,在暗夜中飛揚。
即使冷笑,他,依然優雅。
“古骨水尊辰門,土尊鎮隨。你們不說,當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者的嘴角掛著得意——“很意外?沒錯,是我。”
者,又夜鳴。
“不服氣?”將一弦琴丟給一名麵具人,他負手走到臉色蒼白全身無力的兩人麵前,輕道,“半個月來,我夜夜彈琴,你們當我彈著好玩嗎?每天一曲,日漸日進,全是為了麻痹你們的心神。”冷笑一陣,他又道,“我知道,若是你,我斷然沒有勝算。但若是她,你絕對會有破綻。辰門,知道為什麼你會被我擒下嗎?”見他捂胸不語,臉色蒼白,又夜鳴搖頭,“你親眼瞧到了,我你,她絕對不會上前為你擋下這一掌,我她,你,卻會成為她的盾。這就是你今夜落在我手上的原因。”
半月相處,他的眼不瞎,表麵上是鎮隨順著辰門,實際,卻是他時時在哄她逗她。
誰在誰的心中分量重,輕易權衡即可明白。
窘迫的處境並未讓兩人狼狽,臉色雖白,辰門卻笑得燦爛,絲毫不受他的挑撥離間。借著受傷,他順理成章倚抱鎮隨,開口卻離題十萬八千裏:“又夜鳴,你可是怪界狼咽族人?”
不問,反倒問敵人是何界何族人,他傻了嗎?
麵具之下,齊齊有此疑問。
“你認為我是嗎?”又夜鳴反問。
“不像。”
冷冷輕哼,灰發男子突地仰天大笑,“好,好膽色。辰門,我的確非狼咽族人。但我是他們的軍輔,少族長唯一的尊師。”
“你為何這麼做?”為他挖了半月的墳,他其實也心存感激的啊。
睨著倚地而坐的兩人,又夜鳴緩緩蹲下身與他平視,右手在下巴上搓了搓,似在估量,又似在玩味。半晌後才道:“以後你就會知道。帶走!”
三個麵具人齊齊上前……
古骨水尊豈能任其為所欲為。袖袍倏揚,卷起疾風如刺,擊退三名麵具人,也讓所有麵具人東倒西歪。在眾麵具人不及眨眼的一瞬,地上隻剩臉色蒼白的俊秀男人,從頭至尾未吭一聲的鎮隨卻不見蹤影。
陰沉著臉,又夜鳴放下袍袖,心頭卻暗驚:辰門竟能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將離他兩尺的鎮隨送走。看來,要破靈界古骨族,五星尊長需得個個擊破。
心思急速轉翻,他忽地伸出五指扣住辰門的下頜,眯眼詰問:“你把她送到何處?”
“又兄,會告訴你的是笨骨。”綻出絕美的笑,偏柔的臉一副氣定神閑。他會怕?哼,明天吧。
“你……”又夜鳴吃了一記暗諷,陰沉更甚。甩開那張惹人誤會的臉,他冷道,“好,你嘴硬。有你在,還怕鎮隨不來救你。”
借著他的推力,辰門索性直接躺在地上,閉眼調息。
愛怎樣就怎樣吧,他們想帶他去哪兒也沒所謂。他現在是受傷又沒勁,若跟著隨隨,隻會成為她的麻煩。
身體被人扛起,他也無力叫嚷“輕點慢點”了。努力撐開眼皮,隻見林木森森在眼前飛躍,不知戴麵具的家夥會把他帶向何方。眼皮撐大了些,覷到前方疾步而行的抱琴男子,他不由得歎氣。
古骨族與狼咽族向來井水河水兩不犯,又夜鳴今日所為,分明已謀策多時。到底……究竟……不行不行,他得問問月緯,是哪個家夥與狼咽族起了衝突啊?
在問月緯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簡直是生死攸關——
嗚,隨隨,我這傷可是因你而受,快來救我吧!我不介意被你救,這樣就能以身相許,然後順理成章娶你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