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親征噶爾丹(1 / 3)

月已當空,費揚古手中的彎刀仍不停歇。他一遍遍練著刀法,隻圖有朝一日能一展所長,報效皇上,以慰姐姐孝獻皇後在天之靈。

刀鋒淩厲間忽聽身後傳來瑣碎的腳步聲,費揚古刀勢逆轉,朝來者呼嘯而去。

“是你?”見是鍾察海,他利落地收起彎刀,卻不忘叮囑,“漠南沒告訴你嗎?我練武的時候,除了皇上派來的人,其餘任何人不得靠近。”

“漠南有說,漠南還說不僅是爵爺練武的時候,還有看書的時候,擬折子的時候,研習兵法的時候,練字的時候,與人談事的時候,等等等等亂七八糟的時候都不準人靠近。”

他有這麼多規矩嗎?連他自己聽得都亂,隻好回她一句:“那你還倉促跑過來?”

鍾察海衝他扮鬼臉,“可除卻那麼多時候,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時候可以見你——謝謝你的那碗粥,好好吃哦!”能不好吃嗎?那可是皇上賞賜的珍品。

“你喜歡就好,我命廚子試著做做看。可煮粥的那些食材不太容易找全,味道可能不比宮裏出來的那種,你隨便嚐嚐。還有什麼喜歡的,直接同漠南說,讓她吩咐廚子去做好了。還有……”

“還有,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的話被她堵在嘴邊,他不知道大漠來的女子竟爽朗到這種地步,隨隨便便就問男人怎麼對自己這麼好。

他倒也準備好了合適的措辭,“你是皇上的上賓,如今又獨自住在京城裏,我自然要對你照顧有嘉。”

“隻是這個原因?”她不肯放棄,“若是因為皇帝,你大可以將我安置妥當便罷了,又怎麼會將皇上賞賜的獨一份的東西送給我呢?又為什麼要關心我住得舒不舒服,吃得慣不慣,甚至過得開不開心呢?”

因為你將來的身份是噶爾丹的女兒鍾察海,你將為我大軍探出噶爾丹的主力,你將為我大清的勝利付出你最寶貴的東西——有時候感情也是一種交換,這是皇上對他的告誡,他時刻不敢忘記。

然這些,他終是不能同她說的。

他唯有默默地提起彎刀,繼續習武。

她卻仍不肯作罷,站在他的身後,她將癡纏二字發揮得淋漓盡致,“教我刀法好不好?有朝一日我定要手刃殺父仇人。”

費揚古停了所有的動作,深邃的眼神回望著她,久久之後他輕啟唇角,仍是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或許……或許並不想學武藝,並不想某一天發現自己成了一個殺手。”

“你是在為我擔心?擔心我雙手染血,此生再不同從前?”鍾察海輕笑出聲,為了他對她的那份擔憂,“我不會成為殺手的,我更不會隨意殺人。我要殺的那個人是我的殺父仇人,我要做的是為我整個和碩特部鄂齊爾圖部複仇。就算要我在噶爾丹身上捅一千一萬刀,我也絕不會手軟,更不會後悔。”她在說出這話之前便已打定了主意,“明天午後我會在這裏等,若你肯教我,就請你那時站在這裏。”

丟下話她轉身便走,害怕聽到他的任何拒絕。

鍾察海已經盤算好了,反正費揚古每天午後都會練武,就算不想教她,也當出現才是。等他一出現,她就賴上他——就這麼定了。

聰明吧?

定不定真的輪不到她說話。

費揚古打定主意今兒午後就是不練刀法,改在書房裏閑閑地看書品茶,事態完全出乎鍾察海意料。

就這樣熬過一夜,天未明,費揚古照例是要換上朝服上早朝的。出了堂屋,迎頭便看見黑蒙蒙的院子裏杵著個身影。

隻是一眼,他便認出她來——她不會自昨日午後就一直站在那裏等他到現在吧?

想跟他比堅忍?

她找錯敵手了。

沒有任何人比自小深得後宮種種的他更具堅忍的品性。

費揚古鑽進轎子,指使小廝起轎,他是眼不見為淨。

他以為自己很快會因繁雜的政務忘記站在院中一夜未歸的倔強女子,就好似他以為站了一夜的大漠女子會認輸放棄。

到底隻是他以為。

下了朝,他丟下政事不理,放下轎子不坐,抓了匹馬便匆匆跑回爵爺府,他希望站在院央的那個人已經服輸。

可是,可是心底又有一點點的期望,期望能看到比他更頑固的堅忍。

結局是,他如願以償。

鍾察海直挺挺地站在院中,如一棵不老青鬆,任旁邊的漠南和大管事如何勸解,她也不肯回房歇息。

直到他的出現。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她的嘴角掛著深刻的勝利之笑,臉上卻是驅不散的疲憊。

如果她以為這樣做就會逼他就範,她就大錯特錯了。費揚古不動聲色地盯著她,丟下的卻是不冷不熱的回答:“我不會教任何人刀法,不過也不會讓你獨霸著這麼大的習武之地。你若是想學,就在一旁偷師吧!”

“好啊!”鍾察海對自己的領悟力有絕對的信心,她那天偷瞟他的那幾招已經爛熟於胸了,隨便使使就有五成的功力。

費揚古見她仍站著不動不挪,不知道她又想耍什麼把戲,“既然我們之間已經達成協議,你還杵在這裏做什麼?我又沒罰你站。”

“不是啊!”她心虛地笑著,張了張口到底沒發出聲音來。

難得看到鍾察海也會露出那種虛虛的笑容,費揚古雙臂環抱,氣定神閑地瞅著她,隻待下文。

“我……我的腿麻了,邁……邁不開步子,你可不可以……幫……幫幫我?”

她抱歉的表情換來費揚古朗聲大笑,“我以為大漠女子什麼都應付得了,不需要任何幫助呢!”

他這是在取笑她嗎?鍾察海鼓起腮幫子,努力想邁開腿往房裏去。可稍一挪動,整條腿就好似不是自己的,竟有千斤來重。再瞧瞧周遭,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看著,這回她真是糗大了。

怎麼辦?難道要她爬回房去?

她正處窘境,有一雙堅實的手臂將她攔腰抱起。失去平衡的鍾察海本能地伸出手環住他的頸項,再睜開眼,他的臉近在咫尺,他闊步往她的房裏走去,而她整個人正陷在他溫暖的懷裏——沒有什麼比那裏更安全了。

知道周遭全是閑雜人等在看戲,鍾察海羞得將整張臉埋在他的懷裏,隻敢偷偷地打量他的表情。他不覺得他們現在的姿勢有點……有點難看嗎?

應該不覺得吧,他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