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教那些宮‘女’說,卻是巴不得她再憊懶些呢!做主子的若是能麵麵俱到,底下人又如何能顯出本事來?這些天讀的故事、史書裏,曆來大臣們都盼著皇帝能“無為而治”,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小道與大道,實際都是相通的。太|祖皇帝常將老子一句話,“治大國若烹小鮮”掛在嘴上,可見這也是經過實踐的真知……正過來推,便可由皇帝與臣子推到一家主母與‘女’‘侍’;反過來推,以主母治家的經驗套用在朝政上,卻也是可以有些相通的……
劉頤坐在‘床’|上發著呆,卻是越想越偏、越偏越遠,直到熹微的天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她才回過了神,把之前漫無目的的思索全部拋之腦後。清晨是有些冷的,她隨便找了找,正要披件外衣去開窗子,也透點晨風進來,外頭守夜的宮‘女’便聽見了聲音,匆匆進來:“殿下?”
劉頤聞聲止步,問了一句:“如今是什麼時候了?”
“剛‘交’了五更,是平旦了。”宮‘女’答道。
劉頤算了算,時候還尚早,便道:“不必驚動了別人,且為我‘弄’些熱水青鹽來。若是有什麼糕點茶水,不必拘過沒過夜,都與我‘弄’些來。”
宮‘女’忙笑道:“殿下何至如此,奴婢們可是最不怕麻煩的,正要殿下多與我們一些麻煩才好呢!”卻終究是看見昨日青杳與‘春’華從她身邊出來後的模樣,揣度著她的‘性’子,嘴裏雖說著,行為上卻沒敢再妄動。
劉頤看出她的心思,搖了搖頭,也鬆了口:“看誰起了,便叫前來‘侍’奉吧。若是青杳與‘春’華都在,便叫他們兩個都過來,旁的人無需驚動了。另有一樣朝食,我今日隻想吃些清粥小菜,你叫提膳宮‘女’送上些來,旁的也沒有了。”
宮‘女’輕巧應是,終究還是想顯一顯自己的本事,在公主麵前掛個名頭,便笑道:“不如我先服‘侍’殿下更衣梳妝?也好見人。”
劉頤微微挑眉:“難不成我如今便見不了人了?”
宮‘女’忙笑道:“萬沒有的,殿下氣質出眾,龍章鳳姿……”
劉頤聽到這話,也隻有搖搖頭,讓她出去了。她沒有什麼本事,卻向來很有自知之明,旁的也不說了,就說相貌氣質,日日裏攬鏡自照,也沒覺出有哪點好看來。她五官肖父,母親的柔美沒有繼承多少,若是個男孩,許還能如劉如意般,被讚一聲俊美,可如今既是個‘女’兒身,又還沒有張開,在鄉下過了這麼許多年,打磨出一身農‘婦’氣質來……這馬屁,真真可算是拍到馬‘腿’上了。
那宮‘女’有心要掙一回臉,卻連名姓也沒報上,便被劉頤清了出去,頓時有些耿耿於懷,氣咻咻地跑了出來。‘玉’藻宮中服‘侍’的宮‘女’如今都漸漸起了,正在各自忙活,瞧見她步履匆匆地出來,便有人同她打著招呼:“今兒是怎麼了?瞧著有些不快的模樣。可是公主為難你了?”
那宮‘女’道:“哪兒談得上什麼為難呢?公主說什麼,我們隻要聽著就是了,餘下便是對的也是錯的、錯的也是對的,誰讓人家是公主呢?”
話雖這麼說,可聽著她言辭卻是滿腹怨氣。宮人們大多搖頭笑笑,將此事拋在了一邊。卻有一名年輕宮‘女’放下了手裏的活計,三兩步趕了上去:“‘春’雨!稍候我一候。”
‘春’雨腳步略頓了頓,認出是在殿中負責灑掃的宮人‘玉’荇,臉上便顯出了不快神情:“有什麼事?我身上還背著殿下的旨呢,可沒有耽擱的功夫。”
“就這麼一時半會兒的,有什麼耽擱的說頭?我卻有一件事要請教阿姊呢!”‘玉’荇臉上滿是甜甜笑意,盈盈地道。
見她態度恭敬,‘春’雨的不快也稍去了些,一邊走著,一邊嘴裏說著:“有什麼好請教?我雖是公主身邊八位宮‘女’之一,卻從未入過公主的眼,如今常做的,也不過是些值夜、鋪‘床’的瑣事罷了,但凡是能在公主麵前‘露’臉的,一概都被青杳‘春’華一起子人給先占了,你說要請教我,我還自覺有些羞愧呢!”
‘玉’荇討好道:“阿姊若是這麼說,教我們又如何自處呢?誰人不知阿姊是青杳姑姑親手從尚宮局裏帶出來的人物,規矩禮儀再出‘色’不過了,否則又怎當得起殿下|身邊大宮‘女’的名頭呢?如我等奴婢,比起阿姐來,簡直是一無是處,也隻好做做灑掃上的活罷了。”
‘春’雨挑眉笑道:“你倒是嘴甜曉事。”又歎了回氣,“可惜我這張嘴最是笨拙,若能有你一半能耐,也不至於被公主厭棄了。”
‘玉’荇適時‘露’出訝‘色’:“阿姊這話又從何說起?”
‘春’雨望望四處無人,便停住了步子,低聲抱怨道:“還不是裏頭那位難伺候的?真真是拍馬屁也不成、說實話也不成。她本就出身鄉野,拿個村姑比方也不為過,這宮裏宮外誰人不知?哪個心裏不再暗暗嘲笑?還敢拿孟川公主作比,我瞧著她真真是連孟川公主身邊的洗腳婢都比不過呢!青杳也就算了,皇帝老子賜下的品級‘女’官,可‘春’華又是哪個名牌上的人物呢?不過是仗著嘴裏會說,便壓在了我們頭上!昨日聽說她阿妹去了,誰知道便是哪個看她姊妹不順眼,閉眼推了一把呢?我倒有心借機上|位,巴巴地與人換了差使,好容易今日遇到公主早起,上前‘侍’奉,閉著眼睛誇她貌美有風儀,誰知不曉得她品‘性’,著意以為她愛慕虛榮,好一記馬屁給拍歪了位置,落到了馬‘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