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貿然出聲的人是名豆蔻年華的少‘女’,梳著反綰髻,發上斜斜簪著一枚樣式‘精’致小巧的金步搖。雖是金子,卻不顯得俗氣,反而襯得少‘女’白‘玉’般的麵容貴氣秀美。她身上穿著錦緞,卻不是時下流行的蜀錦,一襲衣裙剪裁有法,裙幅擺動間似有蝴蝶翩翩飛舞,處處顯出貴‘女’的氣質來。
隻是她站著不動時,倒是幅賞心悅目的風景畫,開口說話的時候,可就顯得跳脫多了。站在虎川侯夫人身後,又這樣隨意地打斷虎川侯夫人待客,少‘女’的身份便不言而喻了,除了虎川侯家的長‘女’,又能有誰?
虎川侯夫人豎起兩道眉‘毛’,嗬斥道:“瑾君,不得無禮!”
名為瑾君的少‘女’扁了扁嘴,討好般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什麼無禮?哪兒有無禮?阿母,阿瑾隻是心中好奇,才問了那麼一句嘛。”
虎川侯夫人神‘色’尷尬,拍了她一下:“得罪了公主,回家要給你板子吃。”轉眼又對劉頤笑道:“瑾君年紀太輕,偶有失禮之處,還請公主莫怪。”
這幅態度顯然不是要責怪‘女’兒的樣子,對‘女’兒的寵溺溢於言表。劉頤看著,心下不禁有些黯然,心想若是自己阿母還在,此刻又會是什麼樣子。那瑾君似乎沒什麼惡意,她一來便與人‘交’惡也不好,便搖了搖頭,道:“瑾君小娘子天真爛漫,不過一時失言而已,我又怎會怪罪呢?”
瑤川夫人神‘色’間反倒有些尷尬了,看著虎川侯夫人‘欲’言又止。虎川侯夫人隻作未見,態度和藹地道:“早聽說過公主‘性’子好,卻是聞名不如見麵,今日方知公主心‘胸’十分寬廣。我家元娘向來是個小孩子脾‘性’,有什麼話口沒遮攔的,每日家淨會惹禍,公主不介意便好。如今相邀的貴‘女’們尚未來齊,這賞‘花’會也不好開始,公主若是不急,便讓我家元娘陪你一時如何?權當是元娘同你賠罪了。”
元的意思是長,是第一,鹹陽城被稱作天下第一城,是以太祖命名為元都。元娘的意思,自然就是大娘子了,父母長‘女’、家中長姐的意思。鄉下人沒什麼講究,自然都是誰家大娘二娘的‘亂’叫一氣,元都人卻十分風雅,就算是生得如鐵塔般的虎川侯夫人,喚起‘女’兒的名字來也是那般講究。
劉頤心裏暗暗感慨,笑著一點頭:“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徐瑾君站在虎川侯夫人身後,聽見她答應了,便對她眨了眨眼睛,行了一禮,率先向旁邊走去。
虎川侯是名縣侯,自大漢開國以來傳承至今,虎川侯家的小娘子自然也在京都貴‘女’中頗具名氣。徐瑾君雖名聲沒那麼好,在一眾貴‘女’中卻頗受歡迎,從廣亭裏穿過的時候,一路不知打了多少招呼。她似乎也有心為了自己方才的無禮賠罪,笑嘻嘻地把劉頤介紹給別人認識。
可是就和她方才初見劉頤時的驚呼一樣,幾乎所有的貴‘女’在聽到劉頤是當今天子的長‘女’時,都‘露’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眼神。待她們從麵前走過,劉頤還能聽到身後傳來的竊笑聲。若是一次兩次倒也罷了,可是次次如此,便是再遲鈍的人也能發覺不對了,臉‘色’便有些不虞。
徐瑾君察言觀‘色’,發現了她的不快,猜想到其中緣由,便解釋道:“公主緣何不快?難道是因為方才的介紹?若是如此,瑾君還要向公主道一聲不是了。先帝膝下沒有‘女’兒,亦無姐妹,我們這些人自出生以來,還沒有見過活生生的公主呢,初見之時,未免有些失儀,還請公主體諒則個。”
這番解釋倒是合情合理,劉頤雖覺得有些古怪,卻還是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她的好意:“無妨。”
她初來乍到,對這些貴‘女’全然不識,更不知道她們中間如今流行什麼小規矩、領頭的又是哪幾個,於是便處處謹慎,鮮少出言。她這次出來,目的就是要見識一番元都貴‘女’們平日的言行舉止,好對自己要學習的程度心裏有數,是以徐瑾君熱心地要拉著她介紹這些貴‘女’的家世、姓名、年紀,也就順水推舟地應了。她記‘性’雖不如劉頡,用心聽著倒也能記個囫圇。一路走過來,倒是塞了一腦袋的貴‘女’名冊,隻覺得這些人彼此聯姻、相互‘交’惡,又分世家和新貴、軍功和文官,‘弄’得複雜無比,很是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