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恍惚,似乎又回到多年前。
那個夏夜,少年的他鼻端嗅著恍惚的花香,穿過靜謐的門庭,走進了鄰家的庭院。
有低低的笑聲傳出來,那樣慵懶,那樣適意,像是鴿子在午後舒展著美麗的翅膀。月光相映,朦朧中一張臉漸漸變得清晰,女孩輕輕揚起臉,嘴唇像花瓣一樣盛開……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再之後,他總是夢到那張臉,那花開不敗似的麵龐,那美麗鴿子般低而慵懶的笑聲……喜歡她,討厭她,喜歡她,討厭她……日子在少年遊移不定的心思中慢慢溜走。
不管喜歡還是討厭,她到底在他心底存在了太久太久,久得生了根,趕都趕不走。
甚至讓他做了許多讓自己吃驚的事,自己都快要不認識自己。
可是她走得好快,不過是兩三年的距離啊,為什麼他總是追不上,總是追不上?好吧,不去想了,去行動。
哪怕是做出不被原諒的事,起碼,讓她心裏有他這個人。
“彎彎……”
懷裏的身體很有熱度,辛惠明抱著晃一晃,低頭輕輕親吻她的眉眼,“彎彎,彎彎……”
她呼吸尚未平定,閉著眼睛,伸腳就踢。
辛惠明壓住她的腿,禁不住一笑。
彎彎又開始掙紮。
辛惠明不依不饒,按住她的手,“彎彎,看著我。”
她神色動了動,還是沒有張開眼。
他扶住她的下巴,不停地啜吻。彎彎終於受不了他的糾纏,張開眼睛,抬手用力捶他,“你有完沒完?”
“沒完。”繼續吻。
燈光下,他閉著眼睛,長睫投下淡淡的影子,清秀絕倫。彎彎忽地臉一熱,別開眼睛。
冷不防餘光瞥到什麼,愣住。
辛惠明注意到她僵硬,張開眼睛,順著她視線看下去——
她盯著他的腰側,在他的左腰側,紋了一朵妖華紅蓮。
彎彎瞧得呆住。
怎麼說他也是一個男人,身上繪了這樣的文身未免太過瑰豔。可是——
在那蒼白肌膚的映襯之下,那朵蓮竟是攝人心魂,它將綻未綻,仿佛隻要觸手輕輕一碰,它便會活轉過來,烈烈綻放。
彎彎瞧了半晌,終是抬起眼,瞪著他,“你幾時紋上去的?
“你有興趣?”
他翹著嘴角,有幾分懶洋洋的少年意興。
彎彎冷冷地哼了一聲。
辛惠明手往下滑,貼到了她的腰際,覆住那隻展翅欲飛的蝶。
彎彎心下動了動,腦中電光石火般一閃。
低頭,再次定睛瞧過去。
此時兩人正身無寸縷地抱在一起,腰際微微貼合,他緩緩張開手,露出她腰側那隻紋了許久的蝶。
霎時,那隻蝶竟似乎要振動翅膀,朝著那朵紅蓮飛去。
懾人的貼切。
……蝶戀花?
彎彎腦海裏蹦出這個惡俗的隱喻,一時受不了,伸腳踢他,“自作多情!”
辛惠明翹嘴一笑,渾不當一回事,俯下臉吻她。
把她比作蝴蝶未嚐不可,她是帶了翅膀的。那翅膀,他舍不得折斷,隻好想別的辦法,讓她心甘情願地朝他飛過來。
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他這樣想著,慢慢心安。
不知睡了多久,陽光打在臉上熾熱難當。
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樓下有動靜,好像是媽媽講話的聲音。彎彎揉揉眼睛,翻動身體。唔,似乎有些不對勁……
她揉揉腿,意識驀然清晰,一下子坐了起來。
……那、那小子呢?
媽媽回來了?
大腦“嗡”的一下,像有無數的蜜蜂迎麵撲來。一時無法做出判斷,彎彎飛快地跑到鏡子前打量自己。
哦,除了腕上有一點淤青……還好,還好她還活著!
噩夢不堪回首,著實讓人悲憤……她閉上眼睛撫著額頭,怔了半晌,甩甩頭決定不再去想。
穿好衣服,彎彎緩緩步下樓梯。
媽媽一抬眼看到女兒,笑,“彎彎,你這個小懶蟲。”
彎彎胡亂地應了一聲。
那個惡魔居然還在!
他低著頭正坐著喝咖啡。彎彎心跳撲通撲通,忍不住轉頭問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不久,小明來送東西呢,”於夫人嗔道,“彎彎,你連床都沒起,門都沒有鎖!”
彎彎怔了半晌,意識緩緩清晰。
這小子……
“呐,小明別走了,阿姨這就去做早飯,你吃了再走。”
“哦,麻煩阿姨了。”
他神色如常,隻是向來蒼白的臉上似乎多了幾分血色,眼眸望過來,越發顯得黑白分明。
於夫人進了廚房。彎彎打量四周,客廳裏一切如常,一切都像嶄新的,看不到絲毫淩亂。
窗子打開著,晨間的微風吹進來,空氣裏尚有著昨夜大雨的濕氣,清新異常。
好像是假的。
昨天那一切,就好像是假的。
彎彎呆呆地瞪著沙發上的人。這個惡魔,他讓她意識不清。若是可以的話,她可不可以當作一切都沒發生?
“……我媽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把聲音壓到最低。
他抬眼瞧著她,眼神明如星子。須臾,方才露出微微的笑,“……你放心。”
彎彎定定神,忽地又斂起眉,“那些照片呢?”說著,火氣也慢慢躥上來,她低斥:“辛惠明,我的照片呢?”
“燒掉了。”
彎彎一腳就踹過去,“敗類!”
他不閃不避,表情不變,還是淺淡地笑著。
“啊,這是怎麼了?”
於媽媽拿著鈔鏟從廚房裏跑出來,慌裏慌張,“彎彎,你這丫頭在幹什麼?幹嗎欺負小明?”
欺負他?
彎彎悲憤地捂住臉,“媽,他——”
“伯母,我們在開玩笑呢。”辛惠明輕聲說著,抿嘴一笑,“是我不小心,把彎彎的相冊弄丟了,惹她生氣。”
彎彎用眼刀剜向他。
於媽媽聞言則是搖搖頭,“小孩子的玩意兒……”說罷轉頭進廚房。
於彎彎一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領,“自以為是的家夥,你少耍花樣!”
那燦若玫瑰的麵龐,因為憤怒而格外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