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有些虛浮,她步出房間
屋子裏還是空蕩蕩的。
夏夏昨天晚上沒有回來。
她……
竟然把他逼到這個地步了嗎?
她承諾的,不帶給夏夏任何負擔。
不打亂夏夏的生活規劃。
可,瞧,她都做了什麼,把他,把他們都逼到了什麼樣的田地?
她,已經深思了一個晚上。
“叮鈴……“夾雜著震動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望了來電顯示頗久,她遲遲沒有按下接聽鍵。
似乎打過來的人還不死心,接二連三,一直不肯中斷。
終於,她接起電話:“哥,有事改天……”
未等她的話說完,應軒然便急急地開了口:“爸出事了,快來醫院。”
腦袋被震得嗡嗡作響。
“啪”,她猛地蓋上電話,迅速衝出門去。
……
冰涼的醫院到處充斥著難聞的消毒藥水味。
走廊上的四人,神色哀戚,皆是麻木的神情。
從病房裏推出的病床,一條白色的床巾直直蓋過了頭頂——這不過是死亡的宣示。
鵬紹是在趕去公司的路上,遇上連環撞車事故,搶救無效,宣告當場死亡的,眾人連跟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請節哀。”醫生隻是說了這樣一句話,冷情到這句話隻是例行公式。
“啊紹……”向婉再也忍不住,突然嗚咽大哭了起來,直直奔到床邊,“你憑什麼比我先走,你憑什麼……”
縱是在心裏有多憎恨這個女人,可鵬語菲心裏卻是再清楚不過,向婉對她父親的感情是真的,鵬紹當年還隻是個公司小職員,妻子早逝,獨自一個人帶著鵬語菲,長得也不出眾,相反,向婉家境不錯,追求她的人比起鵬紹,個個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卻心甘情願跟在鵬紹身邊,一起打拚,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
“我跟你吃了這麼多苦,你倒好,說走就走,一句話都不留下,你對得起我嗎……”把白床巾狠狠扯下,她喊得嗓子都帶著啞氣。
“媽,不要這樣,爸會走得不安心的。”哭花了一張臉,鵬纖纖走過去拉住向婉,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
應軒然相對的比較冷靜,隻是走過去拉下向婉,對醫生點了點頭。
然後看著鵬語菲。
她卻隻是從剛才來到現在,都隻保持著一個姿勢沒有變化,連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
躺在病床上的鵬紹眼睛緊閉,睡得安詳,眼睛旁有深深的笑紋。
他最喜歡笑起來,把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從小到大,她印象中的爸爸,一直都是這樣笑的。
“菲仔,我的小公主,要聽話知道嗎?”隻知道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在他還沒有娶向婉之前,他這樣對她笑。
……
他說她是他的小公主。
後來他娶了向婉,她對他發脾氣,不吃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餓得頭昏。
他對她這樣笑:“我們菲仔是最乖的寶貝,不管怎麼樣,永遠都是爸爸的寶貝。”
……
他說她永遠是他的寶貝。
後來,她漸漸懂事,懂得偽裝,懂得疏遠。
他還是這樣對她笑:“我就知道,我們菲仔一直都那麼厲害,是我的驕傲啊。”
……
他說她是他的驕傲。
……
多少次,她把他拒之門外。
多少次,她漠視他對他的關心。
他對她的關懷,幾十年如一日,沒有變過。
相反的,她卻從未盡過為人子女該盡的孝道,連陪他好好吃頓飯都不曾。
其實,她最清楚,他對她的疼愛,已經足夠,從來不欠她什麼,那些,不是理所當然。
他也從來沒有錯,是她自己把心裏的不滿一次又一次的轉化,變成傷害他的利箭。
“菲仔,這些年……你受委屈了。”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他說的話。
“沒事,就回家看看吧。”最後一次通電話,他這樣說,連要求都不敢要求……
她,幼稚過分到可憎……
耳邊是極度吵雜的聲音,她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難以置信,她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真的就這樣失去了。
她以後,真的是確實的沒有家了。
沒有爸爸,沒有家了……